少年意气
大学毕业后两年的时间里，小李基本上把时间都耗在了各种招聘会场和网投简历上，每每发出自荐信后便石沉大海，这让小李十分消沉，一度怀疑人生。
当然也有应聘成功的时候，但干了三两个月他发现不仅薪水少还实在无甚发展可言，直接领导他的要么是个没头脑，要么就长着一把懒骨头，指挥得小李无所适从，只好又辞职走人。
许是经历了这两年的千锤百炼，小李总结下了一个经验，应聘捡“高、大、上”的职位挑，管他妈合适不合适，没关系没路子只能碰点子吃糖。
当然这“高、大、上”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是小李刚从学校出来时所不敢应聘的职位。这两年随着小李工作的频繁更换，练就了三寸不烂之舌，对应聘的门道也摸到不少，小李信心倍增。
果不其然，让小李大为开怀的是，小李居然鬼使神差般应聘到一个人事专员的工作，这工作是干嘛的？负责招聘！小李这个得意啊，果然是山不转水转，我他妈也要难为难为那些前来应聘的姑娘小子们，让你们也尝尝这怀疑人生是个什么滋味。小李对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很是珍惜。
出乎意料的是，这工作表面光鲜却也没想象的那么好干，一个门店眼看就要开业，由于工作性质简单，薪水级别几乎刚够一个年轻人满足最基本的吃喝，三十几个员工的指标只招到了七、八个，有时候连续几天也招不到一个人，小李自己本身还在试用期，领导对他虎视眈眈，随时有请他走人的意思，压力巨大啊！
这天小李正在店堂摆桌招聘，进来一眉清目秀女孩，小李眼前一亮。
然而这女孩并没有急于要介绍自己的意思，而是有点胆怯地看着小李。
应聘？
姑娘点头。
有什么薪资要求吗？
姑娘摇头。
小李皱了皱眉，指指自己的嘴巴，做个疑问的表情。
“我、我、我说话、很慢。”
“慢？”小李没听懂。姑娘涨红了脸。
“我、我、我小时候、落下残疾，说话、说话有点困难，但是、我听力、没问题，很好，我能听得见。”
“这个……”
这是自小李上岗以来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有点犯难。
他不自觉地用手比划着对姑娘说：“虽然、你听力、没什么问题，但我们这个工作，是需要、和顾客交流的。”
“没、没关系，我会、会很认真、跟、跟顾客解答的。”
“不是认不认真的问题。”小李想说，你再认真也解答不清商品啊，顾客哪有这个耐心等你哦。
“我们工资很低的。”小李心里那么想着，嘴里却下意识地冒出这么一句。
“没、没关系，只要、只要能养活我、我自己、就行，我、我会、很努力的，我、我上学时，成绩很好的。”姑娘露出祈求的目光。
看着姑娘清亮透明的眼睛，小李很有点于心不忍，脑子飞快地转着。
“不然这样，做仓管行不？仓管，懂吗？”
“我懂、我懂的，什么、什么都可以。”姑娘双手紧握在胸前，感激地直点头。
“我们这里，仓管都是年纪大点的中年人做的，很累很苦的哦，你行吗？”
“行行！我不怕！”姑娘十分坚决。
“不过，我做不了主，我还得回去请示领导，估计问题不大，你先留下手机号码，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行不？”
姑娘千恩万谢地走了。
望着姑娘窈窕轻快的背影，小李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虽说今天除了这姑娘没别的人前来应聘，小李却一扫往日的沮丧，只等明日回单位向领导请示拍板了。只干活不用接待客户，绝对没什么问题，他想。
小李第二天到公司跟他的人事主管一汇报，得到的答案是暂定截铁的两个字：不行！
“你是缺经验啊还是没头脑啊？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残疾人能上我们公司上班？虽说我们不是全国五百强，但规模也不算小啊，许多城市都有我们的连锁店，你觉得我们可以这么随便？招一个不会说话的残疾人，亏你想得出！”人事主管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架着一支签字笔，快速地旋转着。
“她会说话，只是说的慢一点。”小李不敢直视主管的眼睛。
“慢？慢到什么程度？比结巴还慢？”主管咄咄逼人。
小李没再说话，觉得已没有再继续对话的必要。
小李刚要转身走出主管的办公室，又被主管厉声叫住：“小李啊你回来！你最近表现不够努力啊！眼看还有十来天新店就要开业，你到现在还只招到七、八个人，得好好动动脑子了，你可还在试用期哦，整个残疾人过来给我充数，你也是够可以的了！”
小李脸上一阵燥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管的办公室。
几天以后，小李接到姑娘电话：“李、李管理，我的工作、怎怎么样啦？”
“哦，我这几天太忙了，忙着招聘，还没来得及，说你的事儿，明天，明天我一大早就去跟我主管说，你等着，明天我一准儿给你个准信！”
“行行，我等着，太、太感谢了！”
第二天，平时赶点儿上班的小李起了个大早。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咚咚咚，小李轻敲人事主管的办公室。
“请进！”里面回应到。
“是小李啊，有事吗？”
“主管是这样，我还是想再跟您说说那姑娘的事？”
“哪个姑娘？那个残疾人？”
“是！就是她。我有个想法，咱们仓库不是要招仓管吗？现在人也还没招满，您看是不是能先让她试用个仓管，那边基本的交流她还是可以保障的，实在不合适不是还有试用期吗？”
“她不怕吃苦。”小李又着重加了一句。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在纠结这事儿呢？我说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我们是有实力有发展的企业，怎么能用一个残疾人呢？不怕吃苦？她说不怕吃苦就不怕了？她现在想要这个工作什么好听的都能编排出口，你还真信？真是幼稚！”
“我信！”像是吃了豹子胆，小李不知哪来这么股气力，从心里一下子冲出这两个字。他忽然想起大学时在麦当劳做暑期工的经历。
“请问主管，麦当劳是世界五百强吗？他们比我们公司够大够有声望吧，为什么他们可以聘用残疾人呢？企业也是需要企业文化的，企业对社会同样担负着责任，我知道现在像我这样所谓正常人都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残疾人更是举步维艰，但在我们允许的范围内能不能多给予他们一点关爱呢？”
“小李！”主管大喝一声止住小李。
“涨本事了啊，你才来几天啊竟敢这样对我指手画脚？你懂不懂一点职业素养啊，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他们有他们的做法，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残疾人收容所，我们这里要是无法满足你大发慈悲之心你可以走人！”
“走人就走人！我他妈还不想干了呢！”小李把手中的计划书扔向主管的办公桌，砰地一声带上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晚上，小李拨通了姑娘的手机：“喂你好！我是小李，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今天我辞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