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
太阳在山顶露出笑脸的时候,柔柔的光洒向芦苇荡,也洒向雾气缭绕的水面。雾气袅袅地升腾,飘散,远远望去,芦苇荡犹似仙境一般。随着远远近近的“姑姑”声,被吵醒的小芦苇莺们,叽叽喳喳纷纷飞出巢穴,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鸟们也夹杂其间,“啾啾”地跟着起哄,似在咒骂突然而至“姑姑”叫的杜鹃。
杜鹃年年春天来到这里,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便横踢马槽,给这里的小鸟们带来诸多的不便和不快。它房子不建,整天“姑姑”地喧嚣,把本来祥和平静的芦苇荡,闹得沸沸扬扬。每逢下雨阴天,它逮着个芦苇莺的窝就住进去,任芦苇莺骂破了喉咙,就是不出去。别看它羽毛不起眼,歌喉也不怎么样,可就是身体里像似流着贵族的血统,什么都不干,千娇百媚般跟公主似的。
它名字很多,俗名叫布谷,学名叫子规、子鹃,恶名叫斑鸠。那个鸠占鹊巢,说得就是它恶俗的事。个头像鸽子。优点?好像没谁知道,都知道它爱叫唤,特别是春天到了的时候。枝头簇绿,群山换上了新装,它们从远方飞来,就兴奋得彻夜不停地“姑姑”,一声接着一声,赶上叫春的猫了,吵得春困的人们,想即刻逮到它们,掐死。
起先,它们不是这样叫的。
那一年它们迁徙,飞着飞着,天就黑了下来,恰好,眼前有一大片桃花林。“住进去,住进去,”大家七嘴八舌,钻进林里,停在枝头。仔细辨别,才知道是终南山古墓前那片桃花林。它们看见杨过跟欧阳锋去练武,小龙女被欧阳锋点了穴道后,道士尹志平赶巧来了,见机乘虚而入。后来杨过回来,不知道两人怎么发生了争执,只见小龙女负气跑出桃花林,杨过在后面一声声“姑姑”地追。
漫山遍野都是“姑姑”的回音,声音凄婉而洪亮,它们听得醉了,于是模仿起来。后来就演变成春天雄性求欢的信号。只要叫声能感动雌性,雌的就会低低做合,然后男欢女爱,双宿双飞。就是老夫老妻,到了这个季节,也要“姑姑”地求欢。
于是,春天里,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都没命地“姑姑”,直到把心爱的姑姑叫到跟前为止。
杜鹃在拼命地求欢,可苦了在这居住的芦苇莺们。芦苇莺早早地被吵醒,分散在水边苇杆上,小爪子紧紧抓住苇杆,白眼圈的小眼睛瞪视着碧波粼粼的水面。芦苇莺个头娇小,体态轻盈,像麻雀那么大。它前额、头顶、后颈及背部至尾上覆羽均呈褐色,像披着褐色的大敞,特别飞起来的时候,很是迅急飘逸。
只要小鱼儿游出水面,敢炫耀地吹泡泡,芦苇莺迅速蹬开苇秆,俯冲过去,一下子叼起小鱼,贴着水面急飞而去。只留下苇秆还在摇晃,水波还在荡漾。
可以说芦苇莺的视力已达到最佳,可是……可是关键时刻,咋就不会分辨了呢?
“姑姑”的叫声,来自四面八方,烦得芦苇莺们没法没法的,它们不仅像躲避瘟疫那样躲避着杜鹃,唯恐自己一不留神的叫声,引来杜鹃,强行霸占巢穴。一旦被霸占,它们面对强大的杜鹃,赶也赶不走,打又打不过,又没地方去说理,只好忍气吞声等着人家“呼呼”睡到自然醒飞走。
它们虽然愤怒,但只敢背后私下议论,从不敢像燕子那样集群围攻偷下手的隼。叽叽喳喳地漫天围堵,天空立时像飘动起黑色的大布,隼飞到哪,燕子群就流动到哪,其声势浩大,很是骇人。
隼只有扇着翅膀,快速地逃逸,一连几天不敢再张狂。
一天早上,天空阴沉,芦苇莺知道要下雨,夫妻俩抓紧备点吃的。快中午的时候,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风雨歇斯底里地下起来了。一刹时,天昏地暗,仿佛世界到了末日。四下里,呼呼的风声伴和着雨打河水声,以及芦苇和树枝被风撅断的咔嚓声。
芦苇莺好不容易逆着风,顶着雨,飞回家,却见杜鹃趴在窝里,一口一口地享受着一上午备下的美味。
芦苇莺夫妻怒气攻心,盘旋在窝顶,叫唤一阵,末了,只能斜着身子,奔赴远处的树林。
天晴了,杜鹃懒洋洋从窝里飞出,寻找“姑姑”的叫声,去谈情说爱了。杜鹃光想着浪漫,游玩,不愿意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生儿育女上,于是,想起去年自己是在喜鹊窝里长大的。它回味着芦苇莺的窝,决定把蛋产在那里,让芦苇莺抚养。
杜鹃凭着记忆,再次来到芦苇莺的窝,发现窝里已经有了五个蛋。杜鹃趴在窝里,使半天劲,脸憋的通红,挤出来一个,然后叼走一个。本来它想下两个,因为它的蛋大,怕被芦苇莺识破,踩碎或者食用,只好硬生生把快到肛门的蛋憋回去。杜鹃这种借窝下蛋的行为不知已遗传多少代了,它们的基因在不断地进化,孩子至少比别家的孩子早出生三天左右。
十多天后,杜鹃的孩子果然先孵化出来,一出蛋壳的小杜鹃,毛绒绒的,就远比芦苇莺夫妻个头大,而且食量也惊人,哀哀戚戚地叫着。芦苇莺夫妻喜欢得什么似的,不停地去捉鱼,口对口地喂它。
接下来芦苇莺的孩子,一个一个地破壳,杜鹃的孩子已经能站立,炸起没羽毛的翅膀,抬起爪子,狠踩狠踢还没睁眼的小芦苇莺。眨眼之时,小芦苇莺一个一个被踢出巢外,不是落入水中被淹死,就是跌在地上被摔死。
芦苇莺夫妻回来,眼睛好像蒙尘,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孩子丢失,仍兢兢业业地飞来飞去,口对口喂养着凶手。凶手越长越大,窝里明显住不下了,夜里,夫妻俩甘心情愿露宿芦苇丛上,警戒着八方。
凶手越吃越多,芦苇莺夫妻施展浑身解数,费力捕到的鱼,也填不满凶手的肚子。凶手一叫唤,夫妻俩就心疼,宁可自己饿着肚皮,也把口里的,省给凶手。
都在哺养孩子,加之迁徙来的鸟的数量增多,人们没有节制的捕捞,加速了鱼的数量越来越少。鱼儿也变得奸滑,轻易不上水面吐泡泡了。食物逐而变得紧缺,河面上,树林里,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
直到凶手长出翅膀飞走,夫妻俩明显瘦了一大圈,累得瘫软在窝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姑姑,姑姑!”枝头的叫声打断夫妻俩。
夫妻俩寻声抬头一看,擦擦眼睛再看,竟然是自己辛苦培育出来的孩子,夫妻俩这才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