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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莞的日子里

2017-07-24 本文已影响264人  濮云

  我一共在广东待了五年,分为两次,两次基本上都是在东莞长安镇。

  2005年4月7日,我们在咸阳读完中专,在渭城党校(分校)考完试,拿了毕业证,便由学校分配到广东,彼时我也刚刚被选入学生会委员。

  我们一行七十六人,由副校长和学生会的老师护送。整整一节车厢几乎都是我们这帮学生,临行前老师特别叮咛:很多人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在车上不要左顾右盼,不要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不要发出惊讶和感叹声,这会使别人误以为我们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我们男生个个西装革履,正装出行,显得异常兴奋和精神。在火车上,我们电子班和计算机班往日的隔阂彻底解除,大家热情亲切的像一家人,纷纷将带来的零食分发给同学们吃。火车过华山脚下,老师临行前的叮嘱瞬间就被大家抛之脑后。面对着西岳雄姿,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几乎是一致的,那么亢奋,那么吃惊。华山,曾经只在书本和电视剧里看到过,却不曾想到今天终于有幸看到它的秀丽和雄伟。

  二十八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火车终于到广州站,这是一次漫长的旅途,也是人生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父母,远离亲爱的朋友们。广州站是全国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五湖四海的打工者向潮水般从这里涌来,又从这里退去。

  广州湿热,所见的行客都是穿着清凉的短袖夏装,而我们这样的穿着显得很另类,像是一群专业推销员,或者是电影《古惑仔》里面黑帮斗殴的场面。但没有老师的特别吩咐,只能顶着炎热,披着这身奇怪的衣服。

  接我们的是两辆豪华大巴,我们迫不及待地问司机什么时候能到,司机非常热情,说离长安还有几个小时路程,请我们不要着急,看看两旁的风景,或者躺着睡一觉。

  因为是长途旅行,一换大巴没多久,很多同学和老师都睡着了。我舍不得睡,想看看广东的山山水水。一路走过,都被绿色植物覆盖,道路两旁还能看到很多香蕉树,喜欢吃香蕉,第一次直观的观察到这种水果是在哪儿长出来的。

  山不像北方那样高大,却看起来比北方的结实,所以林立着许多度假山庄和大大小小的别墅,显得格外气派,形成了一道靓丽风景。

  安排好我们的工作和住处,与老师依依惜别,很多女生难受的直流眼泪。

  这是一家台资企业,主要生产电子辞典和液晶电视,因为部门人员流动频繁,需要扩充人员,我们就被分派到不同的部门。第一天上班,一个女生就委屈的哭了,流水线的快节奏使她难以应对,于是想回家。

  车间领导耐心劝导,同学们悉心安慰,她终于平复了心态,战胜了这初入社会的第一个困难。

  我们总是三五成群的走出厂区,在热闹绚丽的市场街市里游荡,好奇这里所有的一切:衣服、MP3、手机、碟机……

  但这一切又离我们如此遥远,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手机。我的目光集中在一堆一堆的盗版书丛间。因为曾经家境贫寒,无书可买,现在出来了,对这梦中渴望过的书籍抱有一种特殊的心结,一旦释放开,就无法自拔。《路遥全集》《寻秦记》《射雕英雄传》《剑魔独孤求败》等等,买了很多,也都如获至宝,一一读完。

  我们底薪370元,加班费每小时2·34元,第一个月发了六百多,其它几个效益不好的同学只发了三百多,于是就给学校打电话诉苦,看能不能像之前几届学生一样,分配到惠州或者山东去。学校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说凡事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最终有所收获。身在异乡,举目无亲,更不知道如何去找工作,就只能听之任之,坚持下去。

  几个月后,我买了一台二首翻盖手机,蓝屏的,四百元,另外充了一百元话费,接打都收费,不敢轻易用。

  环境改变着我们,我也随波逐流,留了长发,刘海染成黄色。也去网吧和碟吧。网吧陈设华丽,一个小时两块钱,于我而言无非是加几个网友聊聊天,那时候网上还算真诚,开口第一句总会说:“你是哪的,叫什么名字?”别人也会非常友善真诚的回答你,慢慢的成为网络好友。也是因为这样的真诚,才有了对网吧难舍的情结,总会隔三差五的通宵达旦,就为了和网友扯一些家长里短,彼此都乐此不疲。

  碟吧可能只有在广东才能看到,这也说明广东确实是一个容易刺激人商业头脑的地方。租一间房子,地方不需要太宽敞,十几台电视,再加十几台VCD足矣。门口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碟子,一张一块钱,如果包夜,可以去二楼小房间,那属于“雅阁”只需要十块钱,碟子随便看。当然,这“雅阁”还是打工的小情侣“释放”的地方。

  公司喜欢从学校选用中专毕业班的学生,一来是尚未涉世,比较容易接受培训,易管理;二来中介费用便宜,于是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这是一场“贩卖人口”般的交易,学校从中获得利益,工厂从中获得廉价劳力,两边合作愉快,皆大欢喜,所以在我们工作劳累,工资低廉求助学校时,才会被毫不犹豫的搪塞过去。

  其实,我们所学的专业与工厂作业毫不相干,比如我是电子装配,分配到工厂是装配工,后来又成了包装工,这都无所谓,毕竟在学校也是一无所获,只是为了应付考试,代课老师才进了一批老式收音机让我们组装。计算机班比我们惨,看他们整天忙不迭的往网吧跑,估计只学会了上扣扣,装扮自己的空间,所以分配到工厂也是打包工,不算委屈。

  没多久又来了一帮重庆学生,和我们这帮人水火不容,为了一个西瓜大打出手。舍监只好将我们分开,陕西的住一个宿舍,重庆的住一个宿舍。这帮重庆学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全部消失了,可能受不了工厂频繁的加班加点,也可能是因为工资实在太低,难以达到他们的预期。

  这两年我依然保持着写信的习惯,隔三差五总要给家里写,给低年级玩的好的同学写,给毕业后各个地方的同学写。说自己目前的状况,广东的见闻。

  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半,于2007年中叶回到陕西。

  再次来到东莞是2012年。

  在漫长的历史洪流中,广东一直是以一个蛮夷之地出现在人们心目中,历史上有很多著名人物曾经被贬罚,流放到这里,有的竟孤老于此。

  曾经的人们对于广东是惧怕的,拽都拽不来。或许给他们些许财物人家也必然要多多考虑。邓大人的一个圈拉开广东工业大省的序幕,人们如潮水般四处涌来,下海经商的商人,南下打工的游子,不约而同挤满这个工业大省。没有人再去探讨它的历史,没有人再去抨击它的过去。十八节车厢的列车不够用了,恨不能再多加十八节车厢。有人就会说,为什么不给咱们那画个圈,让咱们的家乡也像广东一样富庶?我真想说,你以为是给死人画圈烧纸那么随便啊?这就好比我们考试一样,只允许有一个第一,偶尔有两个并列的,那么第一这个次序就会贬值。

  广东随着工业不断的发展,一切都超出了想象,所谓"水涨船高。"在陕西农村,一片氟蒎酸只要五毛钱,在广东卖五块,其它东西更不用说,比如衣服,基本能看过眼的都在百元以上,除了死人,活人衣服都贵。

  广东香港人较多,除此之外则为台湾人,这些人的祖籍大多在广东。广东什么都开放,相对其它地方而言,妓女的数量遥遥领先,先不讨论他们究竟是什么地方迁移来得,能来广东做"生意",可见广东确实是块宝地。

  我从锦厦步行街出发,开始找寻一些记忆。风很温和,拂拭着脸颊,就像女人纤柔的手,高大的风景树,每隔几米总会出现在视野里,这类植物在广东随处可见,它的高度足以和北方的白杨媲美,只是叶子却不似白杨那样拘束。它大大方方,向四周伸展,有朝气,有活力,有激情。

  也许因为这里景色优美,故名为景观路。路口的红绿灯早已坏掉,行人只能在呼啸而过的车辆中一次次寻找逾越的机会。

  我走了两步,却被前后飞奔的汽车逼了回来,等到最后车辆没有先前那么拥挤,才和路人一起快步走过。

  我是方向感迷糊的人,只能凭借五年前一些零星的记忆去寻找。很多地方都已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以前那种活力,像一座死城。大概十五分钟后到了原先上班的地方,已经物是人非,变成了娄山关工业区。地方还是那个地方,隐约还能看到以前的公司名称——泛邦。泛邦就像一块肥肉,被瓜分成二十七块,这些牛毛小厂将原来的宿舍,饭堂,娱乐室,仓库都划整为零,纷纷占领。我在门口稍稍驻足,想到七年前我们做为一帮学生被分配到这里的场景,完全像昨天,那个时候,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大多数人也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现在,都已渐进而立之年,是该庆幸我们的成熟,还是该感慨我们的衰老?

  蔡屋商贸城繁即一时,如今确是那样寂静萧条,以前这里每天都有潮涌的人群,热闹的演出。有网吧,有超市,现在除了几个很小很烂的小商店,到处是废墟和破碎的玻璃窗,工人开始对这里拆迁。

  过乌沙桥后到了大润发,大润发和沃尔玛都是长安比较大的商场,我离开时大润发刚开业不到半年,我曾经在这里买了一本《余秋雨散文》,后来将此书在住院期间转赠给一个病友。

  从大润发回来,又险些找不到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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