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记得那些乡村剃头匠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群众都过上了小康生活,男女老少都想去高级发廊整理一下仪容,理发就是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儿,年轻人们经常变换发型和颜色,让自己精神焕发,仪表堂堂,就连八十岁的老太太,也要把头发烫烫染染,修修眉毛,尽可能把自己打扮的年轻一点,漂亮一点,理发员也被人们尊称为美容师,受到了人们的尊敬,有着不菲的收入,理发行业成了抢手和人人羡慕的行业。人们也早已忘记,旧时在封建思想的影响下,那些农村被人们看作下九流的剃头匠,过着卑微凄苦的下等人生活,一个人学剃头,全家跟着丢祖宗的人,八辈子入不了老坟。
——题记
“谁人不知我马二牛,十三岁上就学剃头,解放前我剃头难糊口,我挑这个担子到处游,往南到过老河口,回来路过信仰州,俺大伯,俺二叔,俺姑姑,俺舅舅,都说我,咱祖祖辈辈都是种地户,你不该学这个下九流,我走到谁家谁不留——。”
一曲《马二牛剃头》的豫剧唱段,把喜欢听戏的我,带回了那些旧时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我很小的时候,农村的正处在贫穷落后的状态,土地的贫瘠,经济的落后,致使物质匮乏,农民普遍过着缺衣少食,捉襟见肘的日子,那些农村的剃头匠就象马二牛唱的那样,被人看作是下九流,不论数九寒冬,还是炎热的盛夏,为了生计,挑着担子到处游,亲戚自己都嫌弃,走到谁家谁不留。
那时候在农村,剃一个光头儿一毛钱,理一个洋气点的小平头儿,一毛五分钱,即便是这样,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特别是遇着灾荒之年,农民们糊口都难,大多数人没有那个闲钱去剃头理发。
成立人民公社以后,我们大队支书为了方便群众,节省劳力,减少开支,就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动员大队唯一一家的剃头匠王叔叔,循环给全大队十来个自然村社员理发。
王叔叔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只知道大家都喊他“王剃头”,王叔叔是我们大队大皮庄的人,四十多岁,圆圆的脸旁上常常挂着笑容,一米五几的个子,属于短胖型,人非常和气善良,他有一个儿子,有点憨憨的,跟着他学徒打下手。
王叔叔接受大队的安排,走到哪个村上剃头,生产队轮流各户派饭,这样一来,他们再也不用挑着挑子到处游荡,忍饥受冻,喝水啃馒头,等待客人,起码孬好一天三顿有碗热饸的饭吃,社员们也不用再为筹钱理发而愁怅,也能腾出时间多干活儿,既省时又省钱,每季新粮食下来的时候,按剃头的人次结算,每个村子生产队长负责,把粮食扣在生产队里,由生产队统一送给王叔叔家,这样折算下来每剃一个头也只有几分钱,算是两划算。
生长在农村的小孩儿,从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无论听见或看见什么都感觉新奇,况且我是个特别执着的小孩儿,记性特别好,听到大人们说啥,就非得去观察求证,弄个究竟,心里才踏实,妈妈说我是傻妞一根筋。
五六岁的时候常听大人们说:谁家说媒相媳妇,其中一家不乐意,大人们说那是剃头挑子一头儿热,就是说成了,也是剃头扁担长不了。形容谁谁的脸黑,就说那脸黑的跟弼刀布一样。我心里就很纠结,随着年龄的增长,啥都想知道个清楚,看见剃头的王叔叔挑着挑子来,就赶紧显眼八怪的站到人家跟前,把人家的东西看看清楚,这一看,哈哈,剃头扁担还真是不长,剃头挑子,一头儿是一个木头箱子,木头箱子上放一个破行李卷儿,一头是个小木碳炉子,上边是个象细桶一样的圆形铜锅,里外一圈儿一圈儿的纹理,里边盛的剃头用的热水,扁担头上挂两个油光光,明晃晃,黑不溜秋的布条儿,那就是大人们说的弼刀布,之所以挂在扁担头上,它是剃头匠的招牌,到哪里不用吆喝,人们一看就知道是剃头的来了。大人们说,长扁担一般都有柔性,走起路来两头儿上下忽闪,可以缓解一下压在肩上的压力,可这样水会溅出来,那就只能用短的扁担挑,实实在在地压在肩上稳当,剃头匠都知道自己是下等人,被人唾弃,到那个村上去剃头,不能上庄户人家去要热水,只能自带热水。
旧时乡村剃头的可不像现在,理发员穿着雪白的白大褂儿,有着很多的程序,吹染烫剪,都是电气化,那时没有那么多的工具,没有电吹风,没有高级的护发素,弹力素,洗发露等,连个起码的白大褂儿也没有,那个木头箱子里,只有简简单单的几样工具,一把老掉牙的推子,一个剃头刀,一个修面刀,一把软鬃刷,是用来扫头发茬儿的,一把破剪刀,一个磨石,一个黑不溜秋的破围裙,一条黑乎乎的破毛巾,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修理工具的工具,最精细的一个当属小小的挖耳勺儿了。
那时农村人对理发匠技术没有过高的要求,理发匠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只是略微有点技术,混口饭吃吃。农村的妇女们一般不会去理发,为了省毛而八分钱,相互之间,你给我剪剪,我给你剪剪,剪好剪坏也不太讲究。那些中年男人和老汉们简单的剃个光头,仰着脸眯缝六眼儿刮刮胡子修修面,都已经很享受很满足了。只有那些年轻的大男孩儿们,为了找对象,相应讲究一些,要求理个平头偏分什么的,王叔叔就得格外小心,偶尔也会因为技术问题,理的坑坑洼洼,参差不齐,像狗啃的一样,少不了发发牢骚,嘟囔几句,看在省钱的份上,加上王叔叔歉意地一笑,算了事儿。
每次王叔叔到我们村上,就直接扎桩在父亲喂牛的牛屋里,冬天在屋里,夏天在院里的树下,父亲总是热情地招呼他们,每次到这儿都会把袖子一褊,把最干净的水先给父亲洗头,洗完以后,王叔叔手拉着黑黢黢的弼刀布,快速的把剃头刀一仰一合,弼了又弼,仔仔细细地给父亲剃头修面刮胡儿,再轻轻的掏掏耳茨,然后两手一拍运运气功,给父亲揉揉肩,捶捶背,把父亲伺候的可舒服了。
其实被指派轮流每个村庄,王叔叔也有很多难言之隐,无论严寒暑夏,走多远的路都得挑着沉重挑子,无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头,即便再怎么不情愿,只要人家去了,就没有理由不给人家理。
最让王叔叔头疼的是,我们村上那几个秃头儿,你别看头发不多,可不少费事,有的头上结巴了,一块白一块黑的,有的尚未结巴,一头脓疮,一洗浓嗨嗨的,还有一种难问的气味儿,把王叔叔恶心的直发呕。还有一些小孩儿,大人疏于管理,头上生满了虱子,虱子卵一串子一串子白花花的,给他们一剃,整桶热水都得倒掉重烧,不然被人看见就会提意见生气,到了吃饭的时候,王叔叔到河里把手洗了又洗,但那溅在半截袄袖子上的,却怎么也不能洗干净。
剃头匠轮到谁家吃饭,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小菜,遇着厚道的人家,会做一些好点的饭菜,能吃上个花卷馍,喝个玉米糁汤,还能像模像样儿坐在小方桌前用饭,遇到尖酸刻薄的人家,就搬一条凳子,放上一个或两个咸菜就着黑窝窝,一碗红薯面糊糊儿,被冷落一旁。有时候还会受到愚弄,记得一次王叔叔他们被派到我们邻居家里,正吃晚饭的时候,邻居哥哥忽然把煤油灯吹灭,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邻居哥哥故意装着找不到火柴,还调皮的说;点灯太费油了,不点灯看你们能不能把饭吃到鼻子里,王叔叔他们只能捧着碗喝点汤,啃点馒头,看不见吃菜。
记得我八岁的那年夏天,一心想让王叔叔给我剪个齐耳短发,谁知道王叔叔操心过度,一剪两剪的把我剪成了一个小偏分儿了,他们也没有镜子,回家母亲一看就乐了说:看看这大老王的手艺,把俺小闺女的头发剪成个小伙子头了!
王叔叔心里那个惭愧呀!只是仰着脸傻傻的笑。那时候大队号召群众大协作,好多外村的人来我们村干活儿,把我当成男孩子,闹出不少的笑话儿,臊的我好长时间不敢出门儿,再也不敢找王叔叔理发了。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群众都过上了小康生活,男女老少都想去高级发廊整理一下仪容,理发是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儿,年轻人喜欢经常变换发型和颜色,让自己精神焕发,仪表堂堂,就连八十岁的老太太,也要把头发烫烫染染,做个发型,修修眉毛,尽可能把自己打扮的年轻一点,漂亮一点。理发员也被人们尊称为美容师,受到了人们的尊敬,有着不菲的收入,理发行业成了抢手和人人羡慕的行业。
那些把理发师看作下九流,八辈子入不了老坟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