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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父亲的思念

2017-08-16 本文已影响441人  雪舞梨花

  五年,有多长。有五个春夏秋冬,有五个叶落水流,开心快乐过,愁苦绝望过,唯一不变的,是这五年,我再难见父亲一面,他去往另一个世界,和我母亲、大姐在一起,偶尔也到我梦里来,不喜,不悲,不说话。

  我不是细心人,没有好好珍藏父亲用过的物品,碗筷、衣服,或者堪作纪念的其他东西。本来喜欢那件老式松木柜子,深凹凹的,摞满了父亲一年四季的换洗穿戴,柜子太深,要拿到底层的东西,差不多要屁股朝天了,丫丫常脱了鞋跳进去。三十年前,这是我家最奢华的东西,不单是件像样的家具,也是我家金库,钱就塞在红布包袱的中间,蓝底蓝道蓝塑料,还有被面、床单、布料,点心藏在掌盘里,一把小锁就够了。我没强调要这个,柜子太大,一时找不到放它的地方。这是极后悔的事。后来问起,燕已经送了人。

  坐在父亲的木板床上,脚一晃,咣当一声,踢到他的尿壶,搪瓷尿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电话也在枕边,还有电视遥控,茶杯。有段时间电视旁摞了一厚沓旧报纸,我强迫父亲练字,怕他脑梗加重,怕他瘫痪,自己受罪,我们也跟着辛苦。

  父亲的房子不到十五平方,吃饭睡觉厨房会客都在这间,屋小严捂暖和。父亲怕冷,不是一般的怕,刚入秋,棉袄上身,火炉昼夜不息,父亲没事就捅炉子,生怕火灭。炉子也不是别人家那样靠墙角而立,我家的杵在屋中央,无限靠近父亲的专属沙发,即便如此,父亲还说冷。冬天他穿上所有具备防寒功能的衣服,通常大于六层,背心,保暖衣,羔羊毛背心,毛衣,棉袄和羽绒衣,有时候穿两层毛衣。父亲说雪落在他脊背上脖子里,腾不掉。我装作没听见,不理会。直到有一天自己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晕倒在马桶上,浑身上下犹被风刀霜剑,抖若筛糠,仲夏天,仿佛跌入雪窖。那会儿,我想我要死了,我想到了父亲。冷暖,不由外界温度决定,它来自自身的能量,来自生命本身蓬勃的生机。

  想到父亲也是因了余华。

  通宵夜读余华那晚,我开了卧室所有的灯,不敢看墙角,不敢看窗外,心惊胆战每个细微的响动。我以为余华是个枯瘦的老老头,须发灰白,穿白袍或者黑袍,伸长舌头,摇一招魂幡,勾魂引魄。绝无污蔑之意,我一向敬佩余大作家,是他的《第七天》吓人半死,把个正值华年的壮汉误读了。

  故事梗概:杨父年轻的时候,在铁道上捡到一个血淋淋的婴儿,他刚从娘肚子里出来,直接从火车便坑滑漏到铁道上不知道这样的情形符不符合实际,且不管他。二十三岁的杨父含辛茹苦的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养大,为此舍弃了爱情、婚姻、家庭和正常人无忧的生活。杨父慈悲。慈悲,是慈,也是悲,是苦,是痛,是重厄蹒跚的艰难。好在杨飞懂事孝顺,父慈子孝,非骨肉而情深。骨肉是用什么做的?骨?肉?血?基因?有种骨肉是用时光和爱垒起来的,一粥一饭,一丝一缕,艰难,困苦,快乐,知足,一针一线缀纳成一段血肉之躯。

  好人多舛,杨父身患绝症,杨飞救父,辞职卖屋,父亲不忍牵累,独自出走,命丧异乡。三年后,杨飞死了,死于餐厅爆炸。故事从刚刚死掉的杨飞开始。游魂在现实和冥界游移,他遇到一个又一个的亡灵、魂魄和骨骸,遇到一个又一个令人垂泪扼腕喟叹的故事。冥界在余华的笔下迥异于红尘。生死是一场决绝的交割,一边是功名利禄尔虞吾诈是是非非,一边是无欲无求淡泊宁静美好善良,跨过那道门槛,书里的冥界仿佛天堂,没有仇恨,没有嫉妒,没有虚伪阴霾,只留存美好的记忆。只有生前草根、没有墓地,没有骨灰盒,死无葬身之地的魂灵才会在这里栖息、永生。

  快看完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到了绝对值。绝对值就像一间隔断,这边进去的可能是负数,那边走出来,绝对是正的。

  我不写读后感,余华的新作并没让我有读书的温暖和满足,他吓着了我,吓出几身冷汗,他让我想到了逝去的父亲。

  杨父思念儿子,没有留恋永生之地,而是在殡仪馆作了杂役,期望若干年后,等到寿终的儿子。

  掩卷,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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