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
早晨,招待所的老板娘站在发型屋门沿儿上,道:“黄,瞧着我家豆豆没?昨晚黑跑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天冷了,吃狗肉的越来越多,恐怕它是回不来了。”我仿佛瞧着豆豆那栗棕色的卷毛被人用锋利的尖刀剥去,不禁浑身颤抖,叫嚷道:“不可能,咋可能?它会回来的,你别瞎胡说八道。”
老板娘道:“这妮子哟,豆豆不过是条狗,你为条狗激动恁很嘎子?我想它多听话,丢了怪可惜,才来问问你。你知道我为啥说豆豆可能回不来呗?老三烧烤的大姐,把那一大群猫仔喂得肥嘟嘟的,现在就剩一个老猫了。夜里十一点多,你下班关门了,小偷直接在你发型屋门口下套子逮猫,猫肉也有人吃,你不知道吧?”她的话令我毛骨悚然。现在的人除了不吃死人肉,啥都敢吃,啥事都敢搞,咋能这样呢?
事实如老板娘预料,两天过去了,豆豆还没回来。老板娘站在门口,嚷道:“从此再也不喂狗了,喂时间长了有感情,狗丢了,我每回都可心疼……”
记不清老板娘养过多少狗,丢过多少狗,我最喜欢她家豆豆。我和豆豆初见是冬天的一个夜晚,它还不满一周岁,矮矮的,瘦瘦的,小小的,乌溜溜的黑眼珠,精致得像个玩具狗。我在发型屋烫洗毛巾,它站在门口摇着小尾巴,歪着小脑袋望着我,好一会儿才上前一步,伸头嗅嗅气味,慢慢地走进来,趴在我面前,小尾巴不停地摇呀摇。我好奇,这是谁家小狗?竟然如此大胆。不大一会儿,楼上招待所的老板娘站门口喊道:“豆豆,我要锁门了,快回来!”它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早晚闲来无事,我好站发型屋门口观望。早晨朝东望着的不是朝霞太阳,就是华豫电厂释放遮天蔽日的浓烟,晚上朝西望的不是夕阳晚霞,就是高楼青山。无论早晚,豆豆只要瞧着我,就会跑到我身旁,兴奋得伸出小舌头,一跳多高,好像要亲我脸。它蹦好几下也亲不着,就会围绕我转几圈,献殷情的小模样可爱极了。豆豆不但会察言观色,而且还很识趣。我不高兴时,豆豆会自觉走开,在一旁观望平桥大道,或漫步。
平桥大道白天还好,夜晚行人稀少,冷不丁冒出来个鬼东西,让我感到阴森寒冷,想不通,人在夜里咋恁容易变成活鬼呢?豆豆见不得鬼鬼祟祟的东西在门口晃来晃去,它瞧着了就会直着脖颈儿叫唤。
深秋的一天夜晚,我在小过道爬网,豆豆站发型屋门沿儿上叫唤得实在令我心烦,便上门口去瞧,是个中年男人蹲在梧桐树下吸烟。我朝豆豆嚷道:“你累不累?别叫了,吵死人,回你家去。”它伤心委屈得低头哼唧两声,夹着小尾巴跑楼上了。
我回小过道爬网,蹲在梧桐树下吸烟的那个男人随后进发型屋来道:“小姐,小姐,可接客?”我操起菜刀,猛地站起来,朝他比划道:“滚蛋。”他滚了。我趴在桌子上想:“豆豆真是慧眼,过路的人它不咬,偏盯着这个非人类狂叫。我眼真瞎,还不如豆豆的狗眼,明早见着豆豆,一定跟它道歉。”
早晨开门时,我特意把铁门推过来推过去,盼望着豆豆跑过来,始终没等着。平时,豆豆听着推拉铁门的声音,就会摇头摆尾地跑来仰头望着,等着我抚摸它头,道:“小豆豆,你好哇!”它就会伸出两个前蹄,像似伸懒腰,又像似作揖,末后,摇头摆尾地跑招待所门口趴着,我随时都可以找它玩。我们就这样相处,年常日久,成为一种习惯。因此,假想过豆豆若是男人,能如此忠心地守护着我该多好!
夜,我在小过道爬网,豆豆摇着小尾巴走进来,卷缩在我身边,伸手想抚摸它头,手触摸的却是凉冰冰的水泥地,才晓得我们好些日子没见面了,我是太想太想豆豆了。豆豆款款身姿,轻巧婀娜,也许是谁家的小公狗跑来把它引去结婚了。
宜居信阳黄国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