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爷的趣事
一场雨,一场凉,这便是初秋的感觉。然而对于躲在屋子里打麻将的人来说,却无关痛痒,因为令他们上心的,不会是窗外的天气,只有自己的输赢。诚然,有一件突发事件令他们极为震惊——当窗外苍穹的一注响雷炸裂时,并伴着夺目绚烂的电光,竟迫使我家电路跳闸了。
数秒之内,他们噪杂感怀。然而数秒之后,电路又恢复了,他们的震惊也便消退了,脸上也恢复了怡然的笑容。
很显然,令他们震惊的不是响雷的震撼,而是震撼的响雷不应该迫使电路跳闸。对于厌倦了手摆麻将的麻友们来说,停电即意味着麻将机成了摆设,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至于苍穹发出的呼号声和警示语,他们素不以为然,可能他们对于自己的经历和人品都极为自信吧。毕竟,他们都是夯实肯干的老实人。
有一句说一句,在我家打麻将,实非赌博,只能算是小赌怡情,这我是深有体会的,尤其是当桌上有退休在家的老年人时,所谓赌博,其实不过是悠闲的情趣和消遣,输也好,赢也好,他们总会笑呵呵地,开开心心地散场,并留下一句话——明天再战。
其中有一位姓陈的老人,按年纪,我应该叫他爷爷。有一次,我和他在等待其他玩家上桌,穷极无聊时,他就跟我说,他从来不喜欢旅游,以前儿女们带他出过几次门,远门,为的就是打消他的麻将瘾头,转而让他喜欢上旅游。
我也劝他,“这不是很好嘛,儿女孝顺,带着您纵览大好河山、宜人风景,多好啊。”
可他的回答却不得不令我哑然失笑。
“好什么好,有什么看的,除了山就是水,看来看去都一个样。最可气的是,最可气的是,那些地方没一个让抽烟的,我可受不了!”
陈爷的嗓音平缓而低沉,但给我的感觉,表现出来的情绪颇不开心。
“您也不能这么说,不让抽烟就忍忍呗,特别是一些名胜古迹,都是木制的,抽烟弄不好就烧着了。”我进一步劝说。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我就是戒不了啊。所以呀,我呢,也不去,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我呢,就喜欢玩,麻将啊,扑克啊,什么都行,就是讨厌旅游。”
几分钟的对白,期间老爷子已经抽完两根烟了。我素知他烟瘾极大,一场差不多六个小时的麻将局,不多不少两盒烟,哪怕中间会咳嗽,他也要抽。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劝了,人各有志,谁又敢说谁的人生更惬意、更潇洒呢?
其实陈爷的喜好我是心知肚明,自从我家买了麻将机,陈爷就没缺席过一天,我甚至笑谑地称他为“管理员”。而他呢,竟笑嘻嘻地应了下来。
另外,陈爷脾气极好,无论输赢,从来面带笑容。一团和气。不会像某些人似的,麻品堪忧,麻风极臭,赢了便哈哈大笑,威风得意,输了则气急败坏,摔牌咒骂。
为此,母亲还特意为陈爷配了把钥匙,毕竟他是管理员嘛,若哪天我家三口各忙其事,抽不开身,他就帮忙张罗牌局,代收台费。
不得不说,陈爷一天的时间安排得很有规律,早上吃完了饭,便到我家打麻将;下午三点,麻将局准时结束,到市场买菜做晚饭;吃过晚饭,到附近象棋摊下象棋;下过几盘象棋之后,待邻居们都到齐了,便张罗打扑克,百分,与麻将一样,属于小赌怡情的范畴。
听他说,现在天气凉了,不像夏天,一打扑克通常到半夜十二点,这几天晚上九点钟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在此,我不得不多说两句,他的麻将水平不高,百分水平很臭,至于象棋水平,简直臭气熏天。我时不常与他开玩笑,因为他是个爱开玩笑的主儿,有一次我就跟他说,要不咱祖孙俩别玩麻将了,干脆下象棋好了,一把一块钱的。
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小子太鬼道了,麻将能凭点子,象棋可不行,我可干不过你。不玩,不玩,说啥也不玩。”
我笑了,会心地笑了,他的三样喜好之中,唯独象棋是不涉赌的,哪怕小赌也不沾。
听父母说,陈爷之所以心态如此之好,主要是缘于曾经有一次差点儿死掉,至于什么事,陈爷始终不提。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明白了许多,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潇洒度日。他晓得每天打麻将、打扑克,不仅耗费精力,而且费钱,主要是输的时候太多。但他却不以为然,只要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哪怕退休金都花在这上面,他也心满意足。
之前他的家人十分痛恨他的这种生活方式,无论他的老伴,还是他的儿女,整天都会对他喋喋不休。但他呢,既不与之争吵,为自己辩护,也不虚与委蛇,跟家人道歉两句,索性充耳不闻,潇洒离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直到现在,他的家人也就再不管束、训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