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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辣椒

2017-11-20 本文已影响210人  一鸣蝉

  这已是我第二次写下这个标题了。距离我第一次写下同一标题,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那时候初次离家,从湖南来到广东。初来乍到,啥都不习惯。尤其不习惯的,是吃不了广东的菜。广东人喜甜食,啥菜都做得甜甜的。而我,却喜欢辣,离开了辣椒就吃不下饭。

  广东人喜甜食,也许跟传统有关。但广东人不吃辣,也许就跟气候有些关系了。广东是我国的南方,气候干燥,气温常年居高不下,身体容易上火。而辣椒,性温辛辣,吃了就更容易上火了。所以,广东忌辛辣而喜煲汤,是有它的地理原因的。

  按说,入乡随俗,理应事先适应环境。但我却做不到。不管吃什么菜,如果不放上几片辣椒,我就吃不下饭。

  于是每次去菜市场,我总是四处寻找辣椒。可在那时候,想在广东的市场上找到辣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偶尔在菜摊上看到辣椒,那辣椒买回去吃了也一点不辣,全然没有辣椒的味道。我于是想,怪不得在我未出来之前,老有人写信让家里给寄辣椒。

  至于红辣椒,那你就更别想了。市场上根本见不到。后来我听人说,那市场上卖的辣椒叫“甜椒”,皮厚肉甜,根本没有辣味,只能作菜,作不了调料。

  第一次来广东,我去了中山。在中山市半个月没找到工作,我参加了市文联与市文化局联合主办的一次征文。

  我以唯一一个外地打工者的身份,参加了那次颁奖。颁奖是在酒店举行的。在颁完奖后的聚餐中,当一盘盘佳肴端上来,我没有感觉到特别的食欲,也没有感觉到它的丰盛。看着桌上的蛇、蟹、虾、鳖都没有搁辣椒,我不知道该如何动筷子。后来,让一位市文化局干事看出来了,他将一碟辣椒酱推到我面前。那一刻,我从心底里真真切切地感激了好久。

  他说:“你们湖南人,是喜欢吃辣椒的,这碟辣椒酱就交给你了。”

  聚完餐,我就回到了出租屋。我没有再参加那个晚上举行的卡啦OK。

  不久,我第一次写下了本文的同一个标题——《红辣椒》。发表在省报《南方农村报》的副刋上。

  时间过去了二十年,什么都在变。我许多当年一同出来的乡党或朋友,在饮食习惯上已渐渐趁于同化。我也改变了不少。可唯独对于辣椒的那种嗜爱与依赖,我却始终没能改变。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化和全国化。全国各地的土特产互通有无,人们的需求也渐渐多样。广东的各大市场,辣椒也不再鲜见。可每次当我从市场买回辣椒时,却总觉得没有家乡辣椒的那种味道。

  于是有人告诉我,说家乡的辣椒是刚从地里摘的,新鲜。我听了却摇摇头。

  也有人说,家乡的辣椒带有家乡特有的泥土味道。我听了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后来有人就不经意地说:“那只不过是多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我听了却瞪大了眼睛瞅着他,我说:“你咋说得这么深刻呢!”但我马上又解嘲地说:“深刻了便浅薄了。”

  不过,倒是他一句话提醒了我,让我由是而想起一些事来。

  小时候,没有辣椒我吃不下饭,常常让母亲为这事发愁。有一回,我口舌生疮,吃不了辣椒我偏要吃,结果辣得直流眼泪。母亲说:“吃不了辣椒就别吃了!”可我不听,硬是一边抹着泪,一边咬着辣椒吃完了饭。

  更好笑的是女儿。女儿三岁时,我带着她下地,给辣椒地拔草。看着满园子红的、青的辣椒,她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摘下一个就往嘴里送。结果辣得哇哇直哭起来。以后见了辣椒,她再也不敢拿手去碰了。

  我们那地儿,辣椒是要等红了才摘的。红了的辣椒才值钱,卖出去的价格是青椒的两倍。平常人家里,也很少有人摘了青椒吃,除非地里没有了红辣椒。辣椒很少单独作主菜。大都是拿来作佐料的。不管什么菜,你可以不放姜,可以不搁蒜,甚至可以不放香菜、味精和酱油。但唯独不能不切上几个辣椒。尤其是肉菜,如果不搁上一定数量的辣椒,那简直就不是一盘完美的菜。

  也偶尔会有人来不及做菜,便拿几个辣椒切了,放进盘子里,撒上盐,捣几下便可以吃了。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吃法不可思议,那也正有如我们看着北方人生吃大蒜一样的难以想象。

  三月四月青辣椒;五月六月红辣椒;七月八月酸(泡)辣椒;九月十月干辣椒。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辣椒的做法或吃法。九月以后,辣椒树死去,便只能吃晾干后贮存下来的干辣椒了。每年过年的大鱼大肉,都要撒上一把剁碎或碾碎的干辣椒。不过,最好吃的是酸辣椒,泡熟了随便从坛子里摸出一个,然后往嘴里一塞,那味道,真是难以想象的美好。小时候,我就最喜欢吃酸辣椒。

  辣椒是我们那地儿最普遍最美味的调料,也是一个时期以来,我们那儿唯一的经济收入和来源。集体那阵子,在各家各户那些有限的自留地里,栽种的几乎都是辣椒。至于其它什么瓜果菜蔬的,便只能种在地儿边上,爬着棚架生长了。

  那时候,辣椒是农家人橱上的酱醋油盐,是孩子背上的书包,是孩子开学前的学费。各家各户的日常花销,几乎都是靠卖了辣椒兑来的。

  有一年,我开学前没有学费,父亲便特意起了个早,天没亮就起床,挎上菜篮去菜地里摘辣椒。摘了辣椒拿到街上去卖,卖完了再赶回家,正赶上队上人一起出工。

  而每年,由于辣椒卖得过多,便总在辣椒新苗未出之前,便缺了辣椒。于是在那个年月的那个时候,在庄稼人普遍闹饥荒的季节,我便更多了一荒——“辣椒荒”。

  如今在外面,每当我吃着从市场买回的辣椒,总觉得没有家乡辣椒的味道时,我常常就想:我到底是忘不了家乡辣椒的味道呢?还是残留着家乡辣椒的情怀!

  父亲老了,再也种不动辣椒了,也早已不再种辣椒。

  每年的五、六月。是辣椒红得最火的时候。我想我是否也该在这个季节里,回去看一次辣椒!

  哦,我久违的——红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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