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秋的指尖滑落
茫茫红尘,一枚枚经霜的叶子,穿越了季节的轮回后于秋的指尖轻轻地滑落,深埋进冬的泥土里,完成了一枚叶子的使命。
春风里,光阴潜藏着生命的轨迹,于万山丛林布谷啼血的一片娇嫩中孕育、抽芽和生长了。树对果的希望便同红日一起从东方的鱼肚白里渐渐地晕染着天空的那抹红霞。阳光沿着地平线从海边升起,将光辉倾洒在每一个清新的早晨。露珠在一朵花的蕊里生息,把满心的欢喜挑在明晃晃的叶尖上,滋润着生命的焦渴。时间像利剑一样在季节里一个打盹的功夫就穿透了春夏,将秋铺平在阳光里展望。一颗颗果饱含农人的希望在枝头摇曳,抖落一世的负累,沁人的清香随漫天边的云彩在风景里行走,点缀装饰了秋的繁华,明媚了一季由花到果的夙愿。
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生命的追朔是遥远漫长的。人的过程演变是由很远很远的以前开始将要延续到更远更远的以后,作为生命的个体又是如此短暂。在母亲饱含期待的眼神里,从落草在生命的第一声啼哭开始,人便进入了命运的轨迹,如一枚陨石一样,从空中无设限的划弧坠落,目的地也许是沼泽,也许是草滩,也许是荒漠,结局在轨迹滑落的行程里一切都为你设限好了。但陨石毕竟是陨石,不同于一般普通的石头,只要被发现,还是有迁徙的可能。人就不一样了,漫长的生命里,月圆月缺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过程不会因意外而迁徙改变,一切皆是善恶的因果循环,命运里早就有了定数。
人是时间种下的苇。芦花绽放的季节是接近飘雪的季节,也是生命近乎焦黄枯萎的季节。万物都将生命交于西风携走,只不过有的是惆怅而逝,有的心满意足。生命虽归去,希望尚存。有些将希望延伸挂在树梢头成为一枚种子,有的将希望置于根底埋在土壤里萌芽。虽然万物呈现希望的方式有异,但在来年的春里,在顶破土冒出嫩芽的那一刻,所有的希望都始于同一起跑线上放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升华。
面对生计,所有的人都憋足了劲朝前奔。社会对人的要求是广泛,永远有缺口的,无形中助长了人潜意识里的不甘落后。或升官发财或一介平民,作为生命的个体,无论你努力的过程怎样,面对秋霜铺白大地,秋风扫过山尖那一刻,在万物萧瑟的季节里,你总逃脱不了叶落归根的结局。一生一世里无论你繁茂葳蕤也罢,焦黄干枯也罢,也许为了这果实红遍山林你曾竭尽全力,也许为了生活你不遗余力,但在心衰力竭时都会以一枚蝴蝶翩飞的姿态,轻轻地从秋的指尖滑落,潸然于树下,化作一捧尘土,完成了生命的轮回。
奶奶何曾不是这样的呢?
她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命运,如一粒山枣一样在贫瘠的山脊梁卯上扎根发芽。她在爷爷这一块倔强僵硬的土地上也繁茂了一世。一双小脚,使得她从来没有远离过灶台边,那灶台就是她的人间天堂,那红红的焰火亮堂了她一生的胸腔。在一天三顿饭的煎熬里,日子的福祉被她扯得绵长,袅袅的柴烟温暖了她一生的冬天,繁茂成后世的一片阴凉,在子孙的念想里她圆寂成一堆黄土坟茔,让生命化作一根草,气息在一枚叶的脉络里绵延生息,映透每一个冬天的日暮。
尽管生命是一个过程,一个由春走过夏,跨过秋落寂于冬的过程。其实生命在希望滑落的瞬间也能打出优美的弧线。时间的染料漂白了我的发根,在众多浓密的黑发里有刺眼的银白时,我知道我芦苇的白絮将要在秋的遐想里飘飞,像雪一样。芦苇花絮轻盈,但生命的历程,从没有因为偷懒而延迟或拖拉一步。该生长的季节里,尽力地汲取水份努力生长,力争不错过光阴,不想让飞絮携着失落在秋风里悲哀寂然地腐朽于泥土里。
山上的柿子红了,在秋日的端阳里拽着风的裙裾景致摇曳,透着红的亮光,那是佛前的心灯,渗透着世事的沧桑,照亮虔诚的人叩拜的行程。红的不仅有柿子,还有一枚枚心状的叶子,在秋风里拂过面颊簌簌坠落,缱绻着树根的悲伤,如佛温润的手掌为每一道受伤的心灵拂去疤痕。
在这芦絮飘飞的季节里,我把日子紧紧地攥在手心,继续修行在朝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