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光阴(二)行走在秋天
谁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如果我是只懒虫,鸟儿还是得饿死。八点十六分起床,算算一天下来总共没睡够六个钟头。我的生物钟后来一直这样摇摆。
早餐一碗白粥,就酱油腌菜,小馒头抹油辣子小蒜。五分钟结束。吃饭神速,总是慢不下来。洗碗时,顺便漱漱口,洗洗嘴巴——十有八九忘记带餐纸。湿手在紫色落地窗帘上擦擦,也会在裤腿上抹抹,如果不穿浅色衣服的话。时常因此内疚,员工们就在旁边的桌上吃饭。
没有特别安排,我不参与点名。
工程师老张在大厅等我,说厕所墙砖拉回来了,调换成了绿色,如果不再更改的话,早上就可以砌了。和他说话的功夫,忽然想起核桃树的事,吩咐老韩上上心,有必要的话请他弟弟出面调停,原则是不信访、不纠纷、不吃亏。
坝上秋高气爽。秋天一不留神就凉了,天高了,远了,冷冷的靛蓝,山长了一截,退后一步似的。槐树叶被风吹在路边,新割过的草依旧旺绿旺绿的,蒲苇白过半坡,龙槐花一地落黄,灰绿的椿树兴许今年可以变红,迟种的矢车菊花开当时。感谢生命,没有因为贫瘠而辜负光阴。秋天如此美丽。
大工在脚手架上砌瓦,他敲敲瓦刀,问我小灰瓦立着贴是不是更顺眼。
老张为人严谨,他出出进进,反复比对室内外墙砖色差,想象灯光照射下的色彩变化。变动墙砖的建议是我提的,我拿东方明珠二百六十多米高空公厕当样板,发图片让他参考。人家修过公厕无数,而我,是地道的外行,木瓜。不知道厕所大量的工程在地埋而非地上,不知道原石贵但容易掉碎渣,不知道地砖其实用八百乘八百的大方,不知道女性蹲位如今要求多于男性,不知道残疾人是专用通道。老张说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他说建设质量要紧,面子工程也得漂亮,做的不好,就没人给活干了。现在的人都难说话。
当初下令工程不得毁树,这四棵树便好好的活在这里,成就了屋在林中的园林景观,我没错,虽然倒料多出些费用,一棵树,要多少年才能长成呢?这个本钱得算。国槐半掩屋檐,木槿在凌乱的材料堆间欣然开放,块柏根部的枯枝要剪一剪,桃树上还有一颗长胶的桃。主体完工后,凹地填平,平地种草,化粪池口覆土植绿,树围选大块的鹅卵石坐灰砌两层,回避几何,拒绝规则,摒弃死板,不步人后尘…转身离开时,我问大工:如果绿色墙砖俗气老土怎么办?“怎么会?”他说,“西安公卫早就流行绿色了。”“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换砖。”他狡黠的笑了:“你又没问我。”
码头立了新的警示牌,字迹豁朗,言简意赅。老汤工程完工,材料还堆放在路当口,着人联系他尽快拉走,过时不候。不过一铲车的事。
拿步子丈量,这区域,放七个烤炉紧张,燃两堆篝火也显拥挤,还有七棵大柳树得避开,关键是厕所不能使用,篝火晚会选址似有不妥。
四辆拖拉机马不停蹄的拉土填沟,公路上尘土飞扬。涵管尺寸不够,再买,吊车、运费,加起来又是不菲,不如就地取材,用工程余料筑水渠,引水入湖。小强说可行。材料从坡上溜下去,省了人力,但周围的小柏树要移栽,这是迟早的事,将来作园林,柏树不是备选树种,不过槐树林用得上,也不浪费。
帐篷营地入口整理速度缓慢,要加紧。原先的水龙头,砖墙拆掉覆土,玉屏去库房领草籽,顺手撒上。
小瀑布水平尺度不佳,落差也不够,嘱咐军军断流之后重做。猪槽原计划安放在一号水管处,不变。排水管务必埋深,避免冻裂,避免机动车碾压。
周末有活动,安排广友环湖清洁,大小是石籽务必清理干净,沙池的落叶由工队清扫,烧烤区安放两个以上的垃圾箱。广告公司做的字十五号之前不能到位的话就不要了——吃饱了上菜,人称马后炮,我不打包。
花田整成弧状地形,十七号之前竣工并清理战场。路面需人工清扫,确保干净无尘。双手合十,祈望老天届时下场大雨,洗净尘埃,路旁的格桑花像挖煤的一样。
中午有两辆清洁车到货,鞭炮暂时不放,等观光车回来一并庆贺。
这一圈大约五里,说完事,太阳已经晒人,身上微汗,慢慢的往回走,倦倦的,想瞌睡。
蚂蝗匆匆赶路,毛毛虫似乎有急事要办,黄绿的蜘蛛我称它“蛇蝎美人”,被它咬,是危及生命的事,我吃过这个亏。秋里,树林里三步一只,五步一个,多过七月二十八号的游客。
有几只马蜂在窗上徜徉,没留心它们什么时候回来,倏忽间就长大了。花媳妇和臭斑斑还没到,时令近了。老鼠不在柜子那边拉锯,我猜不着它的劳动价值,几天不懈的噬咬,究竟要弄坏我什么宝贝。
沏杯茶,解解乏,水垢在杯子里沉浮,像寡淡的米汤。推推腹部,想我的肠胃可能像刷了层白灰一样,全是碳酸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