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抒情散文

果树飘香,记忆绵柔

2016-10-17 本文已影响561人  草木禾鱼风
果树飘香,记忆绵柔

  果树飘香,记忆绵柔

  小时候,我家前院种了一棵沙果树,随风飘扬,枝影婆娑。

  父亲说那棵树自从全家搬到这里时就种下了。当时移栽过来的是一棵不大的树苗,几年中父亲精心照顾,我七八岁时,它已经长得很高大了。

  春天来临,它的枝上就会吐出绿色小包,小包慢慢地变成了绿叶。每一片绿叶的下面结出了绿色的小果,二三个聚于一起,表面上有许多绒绒的细毛,味道涩涩的。那些小果挂于树枝上象无数个小灯笼,随风摇曳着,与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照射过来时,枝叶起伏地,把光线折起了无数个波影,一层又一层地向四周绽放,象涌开的波浪。

  那时我们住的是土坯房,里面是简易的木板,外面抹上很厚很厚的用干草混合的泥。每年秋天,父亲请来几个要好的邻居,用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和上很多很多的草泥,把房子的外表重新装修一下。所谓的装修,其实就把以前的老皮揭去,然后淋上水,等过一段时间,把新的草泥再粉刷上去。若有空闲时间,再加上把房顶破损的瓦换成新瓦,这样一来,原来很破旧的草房,顿时焕然一新。

  记忆里,那一天我是最高兴的。母亲不时把自家深井水端上来,还有一些平时不舍得吃的食物,一同拿出来,精心招待他们。那个水呀,清凉透底的,喝上一大碗,舒服极了。趁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调皮的我想方设法偷拿一点食物,躲到远处独自去享受。休息时候,人们会聚在这棵树下,高声谈说笑,时不时有人摘下还没有成熟的果子,用衣服擦一擦便塞进嘴里。那涩涩的表情是那样夸张,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忆得清晰。

  父亲那时是非常忙碌的,天天开垦黑土地,只要他空闲了,就会来到这树下,不是浇水就是剪除残叶。那棵树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出落得很高大昌盛,结出的果实也是又多又大,同村的人们都竖指称赞。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很值得骄傲的,他的手就是一个魔术家,常把一切杂乱无章的东西都会变成井然有序的,有如天工之匠。

  那棵树更是我家的骄傲了,周围几十里找不到这样茂盛的树。每每秋天果实成熟之季,父亲都会小心从树枝上挪下这些金灿灿的果实,轻轻放在排成一排的盆里或碗里。那果实有鸡蛋那么大,从最初的绿色变成浅黄色,不是那么青涩了,但也是酸的。吃到嘴里酸酸的,很容易上瘾的,有开胃健脾的功效。

  每每秋时,父亲把成熟的果实分成几小堆,送给同村邻居,还要备下一篮子放在家里,有串门的,就吃上几个或拿揣回家,给家里等待的孩子们。父母不舍得吃,几乎全部保存起来,好让我们吃。还要拿出一部分,挑些不太成熟的果实,放在装衣服的木箱子里,等它慢慢发酵,等到软软面面,不那样酸的,再拿出来吃,那是冬天极好的佳品。

  那时食物结构很简单,很贫瘠,孩子们是吃不到好东西的,他们猎取食物的主要目标就是我家的沙果树。每每夜深人静,总有一些小孩子去驻守,伺机偷摘,他们的手法太落伍了,留下了许多的痕迹。等到父亲查验的时候,就可以果断地下结论了。

  这个时候,父亲只是查看一下大概丢失了多少个果子,唠叨了几句。毕竟那些果子是父亲的心血,是那个时代难寻的佳肴。以致于后来父亲时时注意着外面有没有响声,甚至睡觉时都保持着警觉。父亲也学会了放些类似稻草人的东西来吓唬那些暗中伺机的孩子们,这些方法很有效果,丢失果子的现象减少了许多。

  十三岁那年我就离开了家乡,外出求学工作,从此一直漂泊于外面,一年中只有探亲时才能回到家乡。我离开的第二年父母全家就搬到了新的砖房,离开了居住了十四年的土坏房。如何移走那棵沙果树,保持着正常的成长姿态成了搬家过程中最大的难题。

  父亲和村里人想了许多天,也想了许多方法。最后父亲决定在树的周围画出一个大大的圈,尽可能深深的挖,以尽量保证它的根须不被损伤,同时在新院里挖出一个比它还要大还要深的坑,雇上三五人把那棵树平稳请来,轻轻放入,掩上细土,用脚轻踩,淋上温水。那时父亲日夜守护着,几天几夜不合眼。后来母亲与我说的时候,我不太理解父亲的做法。

  那棵树还是没有存活下来,可能它的年令和体态太大,换到新的环境不适应,于是在父亲的注视下慢慢陨落了。那时父亲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言语,也没有了笑容,常常坐于院里发呆。当那棵树出现了凋零的迹象时,父亲也感觉到了,于是他嫁接了一个稍大的树枝。幸好这棵树枝存活下来了,给了父亲很大的安慰。

  那棵树枝慢慢长成了新的果树,很年轻的姿态,但茂盛的程度和结出的果实远远不如从前的那棵,父亲常常叹息着,比较着,甚至常常回忆着,特别是他晚年的时候。后来父亲退休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放松了对这棵树的照顾。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得斐然,过去所谓的珍奇食物已慢慢也退出历史舞台,消失于沧海中。

  前几年村里要动迁了,搬到不远处新建的楼房,大多年轻的村民都已欣喜前往,父亲迟迟不肯离去。后来村里剩下了三十多户年令稍大的人家没有搬走,留守于这里。村里显得更加冷清,时常看不到一个人,更没有往日的欢快。父亲闲得无事,总是一个人背着手,从东边走到西边,从南处捋过北处,抚摸着那一寸一寸的泥土,那是他们用血汗浇灌出来的泥土,如今苍老得沉默,没有了生机。

  晚年的父亲有一个习惯,总是坐在某处不言语,默默地仰望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遥远的蓝天,相距千里之外,也许那里有父亲的梦想,也许那里盛装着父亲的记忆。他的表情时而忧伤时而浅笑,印在他苍老又满是皱纹的脸上。

  那棵沙果树,是他人生的一个缩影,是他一生的理想寄托,是它精心营造的梦境,如今都已化成烟云,不复存在。只在记忆里重复着当年的情形,是那样惹人惊喜,是那样引人痴醉,那茂盛的绿叶,是劳动人民拼搏求实的浓缩,那金黄的果实,印证了劳动人民憧憬未来的希望。

  父亲真的苍老了许多,瘦骨伶仃,数病缠身,已不能做活了。在我们多次的劝说下,他含泪离开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那天举家搬走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父亲眼角的泪水,无声的流淌,父亲匆忙掩饰,不想让人看见。

  离开了这片土地,他会想念的,也会时常彻夜难眠的。往事如风,慢慢地扫过他的眼帘,会勾起他无尽的思绪,他会沉默面对一切,显和从容而安静。我相信,在他心目中,又一棵茂盛的沙果树重新生长,重新挺拔,如同他的梦想,重新辉煌灿烂。

  那棵沙果树已不复存在了,替代它的是日新月异的繁华风景。多少年过去了,当初年轻的人现在已苍老如土,这些未免让人感到凄凉,甚至有些失落。父辈所在的年代,是那个风雨世间赋予了他们特定的使命,我们会缅怀的,纪念着,永远会记忆在心里。

  果树飘香,记忆绵柔。那原始的气息,那生生不息拼搏的号声,给了我们最质朴的记忆,给了我们无穷的动力和不屈的精神。无论人生如何苍泊,岁月如何轮换,我们心中永存的记忆,会一直鼓舞着我们走向更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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