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做人
很久以前,我对父亲的许多事都不是很理解,那郁积在心里的许多不解,日久天长便换成了对父亲的埋怨。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为了解决一家五口人挤在一间房里的窘况,父母亲起早贪黑地用了大半年时间,才打够了盖房垒墙用的一万多块胡基(即土坯)。年底,母亲去四川外婆家,当春节后母亲回来时,却发现原来备足的三间大瓦房的胡基,有一半都被父亲借出去了。眼看着马上要动工,盖房子的胡基却不够用。在母亲的催讨中,一户人家还的是没干透的冻胡基,而另一家人,不仅不还,还诬赖在队里当会计的父亲,平白没收了他的菜地,借的胡基就顶他的菜地。而实际上是因为他多占了村里的土地,最后被队里发现给没收了。对于这户人家的以德报怨,父亲不仅不生气,还宽慰着母亲说,算了,不就是些土疙瘩吗?因为胡基不够,原来计划的三间大瓦房最后只能盖成了两间。
父亲在生产队里当了近十年的会计,凭着一把算盘一支笔,将生产队里的账目做得一清二楚,从没有出过差错。就因为队长私吞了一袋红薯,父亲不答应,最后被迫不干了,但父亲没有一点怨言,咱清白做人,问心无愧啊。当时幼小的我,很不解父亲的清白所指,只感觉他很傻。因为父亲坚持自己清白做人的原则,在农场招工已经初步定下时,却被别人走了后门顶替了;因为坚持不给厂长送礼走动,被干了八年的厂子最后以裁员为由解聘了。回到农村的父亲已经近五十岁。
看着两间土坯房和没了工作的父亲,母亲唠叨着父亲,你看你这大辈子的清白到底换了些啥?而让我和母亲对父亲清白做人的原则另眼相看的则还是1995年,乡上在清查村里的财务时要选个监察员,父亲以高票当选。当时我很不明白,为什么看似窝囊的父亲却能成为全村唯一人选。村人说,你父亲做人清白,做事大家放心。
前几年,城里的一位老板承包了村子里三百亩土地种植狝猴桃,让父亲帮助管理。当时我很是不解,父亲没有一点管理经验,这个城里人怎么如此相信父亲?最后才从老板的口中得知,他走访了村子里好多人,从干部到村民都推荐父亲。坚持清白做人的父亲,硬是没辜负老板的厚望,将果园经营得有声有色。果树小时,父亲给树道里春种西瓜、夏种黄豆,秋种菠菜,使得老板四季有收入。但我们想吃块西瓜时,父亲却让拿钱买。三年下来,果园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开始挂果,可是父亲却累倒了。
当在西安上学的我匆促地赶回家时,弥留之际的父亲交给我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家里债务。虽然好多村人示意不要还了,但父亲却叮嘱我:咱要清白做人,这些钱你和你弟一定要还清。
父亲去世时年仅54岁。为了感谢父亲的清白做事,城里的老板为父亲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送葬那天,包括那位一直记恨父亲而没还胡基的村民在内的所有村人,都来送别父亲。至此,我才终于理解了父亲。
壮年早逝的父亲没有给我们兄妹留下任何财富,但却留给了我们清白做人的榜样,它让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无论做官或做民,都要始终牢记着干干净净做事,坦坦荡荡做人,一清二白,一生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