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怀念岳母

2017-01-23 本文已影响407人  康有山

  岳母辞世已达47年了。但是,她的慈祥的面孔、宽厚的性格、仁爱的心怀,勤劳的本性还有对我的那种深切的母爱,却是深深地印在了我今生今世的魂中脑际。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记忆。这几十年来我对她的怀念和思恋常常浮上我的心头脑际。她的那些优秀的品质和作风,和千千万万的中国母亲一样,散放着永恒的光焰,永远承继着我们民族的优良传统,把我们每个中华儿女培养成为延续不断的中华传人。

  岳母,没有生养我,但生养了我的爱人。所以,我觉得岳母应该也是我的母亲。做为一生都深爱妻子的男人,虽然妻子早已不在人世了,但是岳母那感动我的往昔,却不曾因光阴的流逝而忘却。

  岳母的名字叫做朱静芝,排行第二,她没有兄弟,只有姊妹四人。她的大姐早夭,只有姊妹三人存活下来。她是排行第二,三姨嫁给了在张维屯开饭馆的老范家,四姨嫁给了张维屯六井子的农民老刁家。岳母只生了我爱人自己,当时给他取了个乳名叫“小丫”,后来上学时取了个学名,叫“张桂芳”,我为她取了字叫“静梅”。

  岳母虽只有一个女儿,但从不娇生惯养。从小就培养她做家务、搞卫生等家务劳动习惯。

  在那个人们生活都还比较不富裕的年代,对我爱人在吃、喝、穿、戴上,都不允许她搞一点特别,要求她随大流。而我的爱人从小就长得漂亮、出桃,有时候自己就偷偷地对着镜子梳洗打扮,学着美,被她发现后,总是被批评。告诉她:人活着,不能只靠自己的容貌,要靠着真本领、靠能力、靠学识,别总学着“臭美”。后来,我爱人家的几个姨表哥家都要求和我岳母割亲,结那时还没被完全消灭的“娃娃亲”,我的岳母说什么也没同意。总是说“孩子们还都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可不能扯那套”。因为这,和我的四岳母姨,闹得很不和气,她也不在意。

  我的岳母虽然从小就没上过学,但是深明大义,通情达理。那时,很多外省市的流人(那时称她们为盲流子),到黑龙江逃荒要饭,每次有到家门的,她都让我爱人尽量把家里的饼子、饭、馒头之类的拿给他们吃。并且告诉我爱人:人到了有为难招灾难处时,能帮一定要帮,不能没有怜悯心。使我的爱人从小就富有同情心。她心灵手巧,会裁剪衣服、蹬“马神”(缝纫机),对村里的邻居、经常是裁剪、缝制分文不收。而且,有的乡亲、邻居衣服破了,他就主动拿来给缝补上,所以在村里人缘特别好,人们都特别尊重她。我爱人有个较远点的四叔,绰号叫“大吵吵”有一次和邻居因为“垛茬子”(就是把刨下来的茬子码成垛)和邻家打起架来了。那是个谁也整不了的屯大爷。我岳母听说后,让我的爱人去叫他,让她说“我妈叫你去趟哪”,他一听,马上就老实了。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哈哈大笑,纷纷说“这头犟驴子谁也整不了,就怕三哥三嫂”。

  我第一次到她家去,那是我念初三时。有一次,我们文艺队演出,演完了,她回家,老师让同学们送她回家,让谁送她都不同意,后来,老师就叫我去送,这回她不反对了。记得那次送她,我和她只是说了说怎么写文章,怎么写诗。谈了当时哈尔滨市委书记吕其恩的诗《我爱哈尔滨的夏天》和电影《海魂》中的林志航。送她到家,我不想进屋,可她母亲听说后非让我进屋不可。我进了屋,岳母让我坐,我怎么也没坐。连说,我得回去了。我岳母,让她把手电筒找出来,让我拿着照照亮。我不肯,岳母就说“这孩子,怎么不听话?明天小丫上学让她再拿回来不就行了吗。”这是我对岳母的第一次认识。

  第二次去她家,那时我已经上了高一,是深秋时。她说她家后院的果红了,让我去她家吃果。我说什么也不肯去。第二天,她告诉我,是她妈让我去的。我出于对我岳母的好感和尊敬,放学后,就随她去了。一进院,岳母就摸着我的头说:“真是我让小丫叫你来的”还让她爸爸把后院的果收来了一小筐,拿给我吃。我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吃了几颗,就走了。临走,岳母还告诉我:没事就跟小丫一起过来玩。

  第三次去岳母家,是我在高中三年级时,那时我已不在张维屯上学了,是在绥化上高中了。正好星期天回家,我爱人在火车站等我,她告诉我,说她母亲有了病,接我去看望她。那时,我只是个穷学生,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但我灵机一动,就跑到初中原来学校旁边的野地里,挖了一大堆“荠茉菜”,我用一张报纸把菜摘好包上。和她去她家看望尚不是我岳母的岳母。也是赶巧,她见我和她家小丫进院了,从床上爬起来了,笑呵呵地开门接我们。我第一句话就说:婶儿,听说你有病了,我也没买什么,说“荠茉菜”解火,我俩挖了一大把,您吃吃看,会撤火治病的。没想到,她笑呵呵地说,这不,好了,什么事儿也没了。小丫也乐了,说:这不,你一来了,她连病都好了。然后,她娘俩就张罗做饭,让我吃完饭再回张维屯街里。我还是没有答应,待了一会就告辞出来了。

  其实,那时,我和小丫、小丫她妈妈那时心里都一点没有什么“对象”啊、“结婚”啊什么的想法,不知是什么缘故,就是觉得亲、对心情。小丫脾气挺犟,有时候谁也说不了她。但只要一说我来了,她立刻就不倔也不犟了。她初中毕业后就考取了艺术学校,我们就分开了。可是他的家族都说那个行业不好,不让她去,也就闲在了家里务了农。

  我俩的对象,是在1965年5月1日,正好放假。我已经是大学二年了。我和她保持著书信联系。她告诉我,谁谁又给她介绍对象了,谁谁又来当媒人了……

  我们那个时代,农村的姑娘过了20岁,就不好闹了,人们闲言碎语地,也让人不好接受。我那年已经23岁了,她也22岁了,我也听出来、看出来她的意思了。何况她在我们那里的十里八乡之间又那么优秀、漂亮、那么出色,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了。我的岳母也开始动摇了,劝她说“书念大了,杀人都不用刀了……”那时在大学虽然也有几个钟情于我的女同学,我终于没有为其所动。这时候,我立刻请我的父母派人去给我提亲。父母开始不同意,我就坚决地告诉他们,除了她,别人我一生都不会娶。父母也只好答应了。终于,我俩今世成了夫妻,她为我生了二男一女、三个争气的孩子。

  我的岳母对待我,真的像自己生的儿子一样,时时处处惦着我。

  忘不了,小丫把自己的一头秀发剪下来时,那长长的秀发足有一米长,因为那时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农村疯言“头发长是修正主义”,极力反对留长发。她用长发换了半斤羊毛线,是岳母一针针、一线线织成了一幅毛线手套,让她寄给了我……

  忘不了,是岳母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针、一线线为我缝制了一件小棉袄。那件板正、细致的小棉袄,我一直穿到我的小丫去世后10多年……

  忘不了我放假回来,没有什么好吃的,岳母找人把家中仅有的两只鹅杀掉,给我改善生活……

  忘不了我患了感冒,岳母接连好几夜不睡觉,守护、照料着我……

  忘不了那时粮票不够用,岳母每当开学前都给我把苞米、黄豆炒熟,再轧上碾子,弄成一袋袋炒面,给我带到学校,冲炒面喝……

  忘不了,在结婚前我们家孩子多,布票不够用,做不上新婚被褥,是岳母借了全屯子的布票、棉票,为我们缝制了被褥……

  忘不了,我吃大酱吃不惯自家的酱味,岳母跑了村里好多家,弄来好几种大酱,让我选着吃……

  忘不了,我吃饭怕热气冲嗓子,每到吃饭前,她都把饭先盛出来晾一晾,再让我吃饭……

  1971年,岳母突然患了脑淤血,极短时间就不能救治了,阖然逝去。我和小丫带着孩子赶回时,她已经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我和小丫相抱痛哭……

  谁又料到,14年后,我的小丫,多才多艺的妻子——张桂芳、我的静梅,也是这样离开了我们。爱人逝去,我的天塌下来了。在她的骨灰寄放在殡仪馆的12年里,我上百次、上千次跑到殡仪馆去看她、陪她、祭奠她。每次,都不曾落下我那情同生母的岳母。后来,遵照她和我对象时说的一句话:”我要死在前边,你就把我的骨灰洒在咱们的松花江里”的遗言,把她的骨灰洒进了松花江,送别了我们的终生。孩子们大了后,为他们的外公外婆特意立了大型刻字石碑,我很安慰。

  现在,我常常伫立窗前,望着春夏秋三季都波涛滚滚、冬季冰封雪沃的松花江,久久地伫立默思。思虑着往事,思虑着年华,思虑着人生,思虑着世间的真蒂……(我住的外滩小区,仅仅离昔时安放她遗骸的江面不出百米之遥)。

  芳影婆娑,芳颜娇俏,芳魂高洁。温柔酣香的梦,曾经系练着我们的青春、复掩着我那深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已逝的时光。在溟濛的记忆中,缕缕伸升起来的缤纷异彩的妙蒂,那是我生生世世的眷恋、永世不会忘怀的恋人。那终生沉淀在神底、历经铸炼、伫立于我心头的初恋的爱人。那是我的梅,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的小丫,我的静梅,我的张桂芳,我永世的梦中人。到现在,她已经离开我33年了。

  昨天夜里,翻来掉去睡不着,就胡乱地弄出了四句诗:生来死往红尘事,聚散离合儿女情。人生但须重情意,莫让金钱噬魂灵。然后,真的还就睡了。

  康有山2017年1月21日于哈尔滨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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