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如果,如果往事可种花,我想播撒一粒朴素的种子,回顾时,掬一捧清水去浇灌。月儿从树稍上洒下清辉来照着,薄雾飘来覆盖着,清风也来问候着,还有青蛙夜夜为它唱着谣篮曲。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就把它揣在怀里暖着。尔后就静静等着,等着那籽发出新芽,长出新枝绿叶,悄然间一骨朵,一骨朵的花挂满枝头,渐次一朵一朵花全都盛开了。原来它是一朵朵牵牛花,它就开在梦中庭院的篱笆墙上,只有自已可瞧见。
不知何时,那一位他亦变成心中的往事。曾经固执地认为,他是生命里相遇的一棵树,一片云,一缕阳光。千百次回眸,才明了,那是一棵多年生的树,且已生虫,它给不了一树的阴凉。一片云初看是洁白的,可遇冷就变成黑色,风一吹,就飘到山的那一边,无影无踪了。太阳也有下山的时候,所以,如果想靠一缕阳光来暖心,也是错。就这样,他变成了我的往事,不曾难过,不曾相送,只把他留在往事里,只记得初见时的微笑,那么安暖。往事里,他依旧是一棵树,一片云,一缕阳光。
日子一天一天在流逝,往事如秋天树下的叶子,渐渐多了起来。只想,把忧伤变成黑黑的泥土,把美好变成一坛女儿红。无人处,把女儿红深埋于泥土地里,经年地藏着。如果,如果,经年里梦中的他,有一天寻了来,就打开它,让他闻着就醉了,然后牵起他的手,温存的好好哭一回。
如果,此生等不到梦中人来,许一位女子白发苍苍时,在某一个有月亮的夜晚,自己亲手打开它,打开一坛酝酿经年的往事,高举着,一一撒向天地间,那时明月知道,清风知道,它们或许也喝醉,与一位阿婆同醉,可邀一个:“相期邈云汉,永结无情游”的约。并且月下许愿,来生,那个梦中人请不要入梦,今生已空等一回,请莫负再世情。
故乡这座小城啊,有一个最古老的小商品市场——朝阳门市场。它的门楼古色古香,是徽派那种牌坊建筑。红色的门柱,红色的琉璃瓦,在朝阳下尽显古朴之风。不过,有些岁月了,看上去已显破旧。以前,这里非常繁华,现在,里面只有一些零散的商户,还有一些摆地摊的菜农。人徜徉在古旧的小巷里,像是走在另一个时代。那坑坑洼洼的青石路,似乎在无声地诉说一个商业街的往事,一切的繁华已经过去了。只剩那街,那铺子,那路,还有一些原居民,固守在此。每次走在这古旧的街道里,总想起,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京华烟云》,那是民国的故事,故事的内容都不大记得,只记得,一个家族从兴旺走向衰败,让人唏嘘不已,徒留一对门口的石狮子,见证了一个家族的往事如烟,还有男女主人公的青春,爱情,理想,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往事里。还有那一首歌:“多少繁华落尽,多少烟雨成云……”那个故事,伴着当年我的青春心路,渐渐也丢在往事里了。往事里还有一个故事。
往事是一本书,每个人都有一本。只是年月久了,有的人就忘了书中最初的内容。这样的人,反而活得简单,快乐。我手里的这本书啊,虽只填写一半,却常常去翻阅,因那里面藏着我太多美好的过往。摇篮里酣睡着童年的纯真,杏花树下飘落着粉红色的梦想,油菜花地里丰收的希望。就那么一点点,一滴滴记下了一章章,一节节,成了故事,成了往事,成了一本薄书,一本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无字天书。还记得,那年的一个他,曾为一位女子写下深情的诗文,可经年里,字已发黄,词已老旧。可那一首一首诗,就留在那一段,那一段旧光阴里,偶尔念来,仍心有悲戚,那一段往事再也回不去了。念一句:“物是人非天地茫,流年潋滟念成伤。华灯初上人离去,过往难回古道凉”。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都去煮雨了,淋湿的心,何处晾晒,往事里也有一丝惆怅。
往事是一首歌,不同的岁月,唱着或欢快,或柔情,或忧伤的歌。童年是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她蹦蹦跳跳背着小竹篓去山上采蘑菇了。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是啊,孩子们的眼睛里总盛开着春天的景色,心里流淌的都是欢快的节奏。少女时有《一帘幽梦》,它幽幽地唱着,盼望有人来共织一帘水晶梦。到如今,变成一首《卷珠帘》,不知伊人在等谁,痴了尘心,瘦了红颜。也许,也许人生最后一段往事,就是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好了,好了,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往事是岁月给的一出折子戏,人们在各自的折子戏里,演绎着不同的角色,虽然有时会戴上假面具,但都是一出独一无二的折子戏,哭也是哭的自己的眼泪,演也演自己的故事。只是啊,凤冠霞披已脱下,油彩要擦去,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已停留在往事里。
其实,往事是一首诗,我想把它写成最美的诗行。春天的明媚,夏天的热情,秋天的静美,冬天的厚蕴,我都要把它们一一写来。每一年,每一季都是不一样的诗。
如此,我的往事就有了浪漫情怀。
过了小半生了,常常一个人小坐。我知道我已坐在往事里,坐成了一首诗,一首歌,一出折子戏,再写下一本无字天书,题目拟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