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像你一样爱我
再相遇
蒋溪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楚牧风的再次相遇,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
早上8:30的时候,黎菲菲打来电话,尖细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蒋溪蒋溪,公司来了一位大帅哥诶!你快点来,我给你介绍。”
黎菲菲的声音兴奋到近乎颤抖。
在社交这方面,蒋溪总归望尘莫及。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同事加闺蜜,可是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黎菲菲是那种风情万种的咋呼,蒋溪却是倔强的安静。蒋溪时常想,黎菲菲不去做公关实在太可惜了。
进公司的时候,黎菲菲并不在她的座位上,看到蒋溪,大力的招手,“蒋溪蒋溪,这里!”
她总是这样,兴奋的时候喜欢连呼别人的名字。蒋溪无奈一笑,朝黎菲菲走去。
然后,她看到了楚牧风。
想必他就是黎菲菲电话里说的帅哥了。的确,他一如既往地帅到无可救药。
黎菲菲拉过蒋溪的手,“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闺蜜加同事,蒋溪!蒋溪,这位是公司新来的同事楚牧风。”然后附在蒋溪的耳边低声问,“怎么样,帅吧?”
蒋溪没有告诉她,她和楚牧风是相识的,甚至可以用很俗的词来形容就是青梅竹马。
即使是十年后,她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阳光斜在他身上,晃得蒋溪眼睛疼。
幼年的楚牧风总是在一个个早上叫醒蒋溪去上学,然后在一个个晚上送蒋溪回家。
冬天的时候楚牧风牵着蒋溪的手说,“溪溪你慢点,踩着我的脚印走,小心滑倒哦。”
然后蒋溪就很听话的走在楚牧风的后面,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看着他的背影走。所以,对于他的背影,蒋溪是熟悉的,那样沉默的,坚实的背。楚牧风甚少说话,可是蒋溪跟在他的身后,却快乐的像只小鸟。
北方的冬天时常下雪,路旁的松树好像奢华的高层蛋糕,蒋溪看着出神,脑袋撞到了楚牧风的背上,她俏皮地吐吐舌头,用手指指给楚牧风看,“你看!多像一排排的高层蛋糕!比张阿姨家的甜品屋里的蛋糕都多!好想上去咬一口哦!”
“你个小吃货,等溪溪18岁了,我送溪溪一个真的高层蛋糕!”这是5岁的楚牧风对蒋溪许的关于18岁的承诺。
其实楚牧风是不喜说话的,他的冷漠人尽皆知。虽然只有5岁,但是他那种不符年龄的举止让所有的小朋友唯躲不及。
他父母离异,从3岁起就和奶奶生活,也就在那时,认识了住在外婆家的蒋溪。小小的蒋溪喜欢整日的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即使什么也不玩,只是干坐着。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蒋溪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冷漠的楚牧风依旧如故,只是少年的他开始有了青春期的叛逆,打架斗殴,十足的痞子流氓样。
彼时的蒋溪,和其他女孩一样,开始害羞,懂了矜持。再也没有跟在楚牧风身后踩他的脚印。
所以当楚牧风的妈妈来学校把他接走时,蒋溪没有追出去说再见,只低头看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少年的蒋溪和楚牧风就这样没有告别的各自离开。
那个关于18岁的承诺,自然没有兑现。
因为在他离开一年后,她的外婆离她而去。她随打工的父母来到这个南方城市,从此再也没有见到雪花。
楚牧风看着蒋溪,一边伸手,一边噙着一抹绅士的微笑说,“蒋溪,你好。”
蒋溪看着他温和的笑颜,有些错愕,记忆里那张酷酷的脸是不笑的啊。“你好。”她也这样说,只是没有伸出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阳光般的男人和自己记忆里的他难以重合,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也许再次相遇,只是她的幻觉。
是的,幻觉!就像每次幻想出来的场景。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他和黎菲菲说各种有趣的事,然后浅浅的笑着。从天南海北,到人文风俗,他们无话不谈。蒋溪在使劲切割已经九成熟的牛排,没有说话。
饮完最后一口红酒,楚牧风说,“蒋溪,把面纸递给我好吗?”
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说什么。正准备把面纸递给面前的那只手,黎菲菲已经先她一步把面纸送到他手里,笑颜湉湉。
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黎菲菲站在镜子前补已经很好看的妆容,她用戏谑的口气问蒋溪,“蒋溪啊,楚牧风如何呢?”
蒋溪看着镜子里模糊地自己,没有开口。
黎菲菲显然没有要收住话匣子的打算,“听说他是前段时间公司吞并的那个小公司的经理呢,周董赏识他的能力,才把他调到了这里。”
黎菲菲说完,把化妆棉放回她的LV包包。这个LV是她几乎刷爆三张信用卡买的,黎菲菲就是这样,喜欢一切脆弱而美好的东西,比如漂亮的衣服包包,再比如熠熠生辉的首饰。
或者还有可畏而空洞的爱情。
自始自终,蒋溪没有说话,包括想问好友的:菲菲,你会喜欢上他么?
如今的他,是那样美好,美好到不真实。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蒋溪一遍遍地听陈奕迅的十年,轻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
黎菲菲很早就说过,蒋溪是一个有点喜欢文艺的女人,据说这样的女人有点倔强的较真。好吧,她承认。
她确实是较真的,所以才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失眠。
孤灯残月冷心间,夜!最难眠,惶惶然然忆往昔。
遇不到的时候幻想着,遇到了,却只能回忆着。十年的思念岁月里,蒋溪明白了爱恋的心动,如今思念的人终于出现,却是物是人非,好似在宣告一个没有开始的句点。
蒋溪告诉自己,就像歌里唱的,十年之后,做一个可以问候的朋友。既然如今的楚牧风已经无法与曾经的他重叠,那就把曾经的一切掩埋,把现在的他当做一个陌生人好了。
但是,事实证明,想把楚牧风当做一个陌生人是多么难!
他和黎菲菲快就熟络起来,事实上,他是很快在公司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黎菲菲总是热情的叫他一起去吃饭。于是,每个中午就成了蒋溪最难熬的时候。她和黎菲菲之间从此多了一个楚牧风。黎菲菲不再只是缠着蒋溪说东道西,楚牧风是个很好的听众,而且不会像蒋溪一样只是和黎菲菲一起好奇惊叹,他会同黎菲菲讲更多相关的趣闻。
蒋溪总忍不住拿他和曾经相比,于是对于现在这个阳光的他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何种表情去接受他的改变,总之是纠结的煎熬着。
饭后散步回公司的时候,路过一家甜品店,楚牧风突发奇想般要请蒋溪和黎菲菲吃蛋糕。蒋溪不假思索的拒绝,黎菲菲好心解释说,蛋糕是她的雷区,就连过生日都从来不吃蛋糕呢。
蒋溪当做没听见,低头继续走路。
楚牧风看着走开的背影,好看的眉峰纠结在一起沉默。溪溪,你拒绝从小那么爱的蛋糕,是因为我吗?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连我都不喜欢现在的我,我如何奢求你的喜欢。
周末的时候蒋溪拒绝了黎菲菲一起野营的提议,她知道,黎菲菲一定会邀请楚牧风,她实在没有多余的能量去面对他了。她拒绝蛋糕,聪明如他,一定猜到了原因的。
一个人呆在屋里,厚重的窗帘婉拒了热烈的太阳,屋子昏暗的像极了某人的心情。蒋溪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翻江倒海般的伤痛,蜷缩在床角抱着枕头呜呜恹恹地哭起来。
傍晚的时候,蒋溪被胃痛折磨地不得不起床,顶着两只肿的核桃一样的眼睛,为自己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然后门铃就响了,黎菲菲站在门外,刚一看见蒋溪那双眼睛的时候愣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抱着蒋溪的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
“蒋溪,我失恋了!”
蒋溪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让进屋。
黎菲菲哭的梨花带雨般人见尤怜。蒋溪轻叹一声,黎菲菲连哭都可以这么美,不像自己,明天都不知道要如何去上班。
黎菲菲接过蒋溪递来的面纸,鼻子一抽一抽的,“我今天跟他表白了,他直接就拒绝了我,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黎菲菲低着头,蒋溪看不到她眼里流转的失落。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
黎菲菲笑了笑,“可是我喜欢他。”
蒋溪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黎菲菲已经站起身跑到电视机前翻箱倒柜地找硬碟。她说,“溪溪,你陪我看电影吧!那张《失恋33天》去哪了?我记得你有买啊。”
黎菲菲还在一个劲儿翻找着,嘴里不时嘀咕几句,但是再也没提起有关楚牧风的事。直到晚上抱着蒋溪睡觉。
不大的床上两个女孩睡着有些挤,但是她们很自然地相互偎着借以温暖彼此脆弱的心灵。
皎洁的月光下,蒋溪看着黎菲菲轻轻睡着的样子,她是如此让人心疼,没有人能想象她受到的伤害。
“对不起。”蒋溪轻轻地开口,她不知道除了说这三个字,还可以说什么。闭眼,让眼泪回去,对自己道一声晚安,明天太阳依旧要升起。
蒋溪命令自己睡觉。没有看到月光流转下黎菲菲眼角的泪滴。
蒋溪和黎菲菲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两个人逛街,两个人吃饭。她们很默契地再也不谈起楚牧风,即使在公司碰到,都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候。
蒋溪终于知道,原来变得陌生竟是如此简单。只是为什么,失眠会变本加厉?
楚牧风的能力确实可圈可点,升职的速度更是史无前例。但是似乎再也和蒋溪没有多大关系。自十年后的第一句话之后,他们就已经没有多大关系。
#p#副标题#e#待我长发及腰
蒋溪26岁生日那天,她妈妈又打来电话催她相亲结婚,她敷衍着直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机械声。对着镜子梳自己的长发,突然想到近期网络传的很红的长发及腰体,苦笑了笑。
待我长发及腰,你便娶我为妻。
是这样吗?那我现在及腰的长发是否可以作为你娶我的邀请?
于是蒋溪放下了要挽起的长发,任由长发随风。
早上很早的时候,黎菲菲便打来电话,激动地说要给自己过生日。
蒋溪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几乎没有人。并没有见到黎菲菲,走进她电话里说的那间包厢,看到了一个奢华的高层蛋糕。大脑霎时空白,双脚灌铅一般迈不开步,蛋糕旁边是一个很精美的信封。
蒋溪绕过蛋糕,颤抖着拿起桌上的信封,抽出里头的信,很好看的钢笔字,苍劲有力,温润如玉,见字如见人:
溪溪,
让我还这样叫你,可以么?
这个蛋糕是欠了你8年的承诺,原谅我的迟到。
10年前,我随妈妈离开的时候多想跟你说再见!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溪溪,我走了,再见。”“溪溪,等你18岁的生日,我一定回来送你蛋糕!”“溪溪,你等我,好吗?等你18岁,我再许你26岁的生日,好么?”……可是你一直低着头,我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走了。
我多么怕你会把我忘记!
可是10年后的再相见,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那样欣喜!你的眼睛还是像原来一样灵动的像你外婆家的小猫。只是,你对我那么冷漠,从第一次吃饭你给我递面纸时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开始,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失望。
你是那样聪明,你一眼就看穿了我带着的面具,连我都讨厌这张面具!我已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真实,我整日整日都带着面具,有时候连我都忘记自己真实的样子。可是每次看到你,我就可以忆起小时候的你我。
你知道么?没有谁像你一样爱我。
妈妈接走我以后,我随她到了继父家里,但是继父并不喜欢我。妈妈看着我,亦是痛心疾首,她总是说,“风儿,你这样子是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我多想反驳,溪溪就会喜欢我!可是,你不在我身边。
然后,我终于明白,没有谁会像你一样喜欢我。喜欢我的冷漠,喜欢我的叛逆。
上次想请你吃蛋糕,不过是等不及你的生日提前弥补18岁的缺席。然后才知道,你竟然拒绝了蛋糕这么多年。你那时一定很伤心吧?原谅我没有在你身边。那年你生日的时候我回去才知道你已经离开,我没有看到路旁被你的奶油附着的松树,他们是那样的寂寞。
我每年都会准备一个高层蛋糕,终于,今年等来了它们的主人!
溪溪,不要拒绝我,好吗?
牧风
蒋溪再也不能自已,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起来。
黎菲菲走进来,抱住她,轻轻地拍打她耸动的肩膀。“溪溪,正视你自己的心,好么?不要让自己再痛苦。”
蒋溪抬起头,泪眼迷茫地看着黎菲菲。
“楚牧风在拒绝我那天跟我说了很多你们小时候的事。他说,没有谁像你一样爱他。他还说,他们原来的公司是他跟周董合作才被吞并的,而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知道了你在这里。”
“溪溪,你知道么?她这样叫着你名字的时候,嘴角溢着幸福的笑,完全不似平日里公式化的微笑。我那样羡慕,然后我也着迷一般喜欢这样叫你的名字。”
“他说你们两个太像,在爱情面前都是逃兵,没有谁有勇气主动一点。在见到你的一刹那,他很想拥着你再也不松开,可是他没有。”
“溪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知道吗?认识你以后,我就知道你的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你才会把自己的心锁死。然后他出现,你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那天看着你红肿的眼睛,我就想到了。可是你宁愿自己难受,也不要勇敢一些吗?你是爱他的呀!没有谁像你一样爱他的全部!”
黎菲菲还在说着什么,蒋溪已经听不到。
是啊,我是爱他的,爱了这么多年!
蒋溪擦干眼泪,站起身,看着黎菲菲同样哭红的眼睛,“菲菲,对不起。我……”
黎菲菲打住了她要说的话,“溪溪,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今天是楚牧风拜托我的,他今天同周董去开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蒋溪拥着黎菲菲点了点头。听着黎菲菲电话响的声音,听到她接电话被告知他的朋友发生车祸在医院的声音,还有什么黎菲菲是他最后一个联系人,什么对方驾驶证上名字是楚牧风等等的声音。蒋溪感觉到自己耳膜要破裂了。
谢谢你等我
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还在进行中。交警已经在处理,据说是他开车太快,迎面走来一个老太太时来不及刹车,撞到了旁边树上,才没有撞到人。
蒋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知道,她多想揪着那个老太太暴打一顿,可是她没有力气。倚老卖老的老人,走在公路上再错也是弱势群体,没有撞到是好,可是自己被撞进手术室,怎么说都是悲伤逆流成河了。
蒋溪只有一遍遍地祈祷他可以平安。黎菲菲一直在她身边自责着。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他着急回来还告诉她你哭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蒋溪拍了拍她的手,“你不需要自责。他会好的!”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手术中三个大字灭灯后结束。医生走出来宣布,病人生命没有危险了,只是由于视网膜被撞击的因素,短时内会失明,至于以后,要看病人自己了。
白色的床单干净的有些刺眼,楚牧风静静地躺在上面,像一棵失去生机的大树。医生说等麻药消掉,他自然会醒。房间里触目之处全是静悄悄的白色,好像床上沉默的那个人。蒋溪开始头晕,这是自外婆走后第二次在医院待这么久,她讨厌医院的白色,还有走廊里散不去的消毒水味。
楚牧风的妈妈也来了,一个很美很柔的女人,两只手紧紧抓着手提包带没有松开过。
楚牧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距离蒋溪过完生日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楚妈妈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过。他的继父也来了,站在楚妈妈的身侧。当他看到楚牧风的嘴唇微动时,俯下身听到“溪溪溪溪……”转过身示意蒋溪向前,他则拉着楚妈妈走到一边休息。
蒋溪强忍住颤抖的嘴唇不让自己掉泪,轻轻拾起楚牧风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呢喃着,“我在,我在这儿。”
楚牧风睁开双眼,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溪溪溪溪的总也叫不够。“溪溪,天黑了么?怎么不开灯?”
“为了给我庆祝生日啊!你再不庆祝就又迟到了哦。你不是说你会许我26岁生日一个承诺么?”蒋溪故作轻松地开口,尽量不让他听到颤抖的鼻音。
楚牧风急急的摸上衣口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病服。“溪溪,帮我拿过上衣来,好么?”
蒋溪没有起身,把他的大掌放到自己的中指上,“你说的是这个么?”
一枚精致的钻戒,戒指上蓝色的海洋之星熠熠生辉,楚牧风能摸到属于它的璀璨。这是他很早就在商场里相中的,就像她的眼睛一样,包容一切热爱一切的美好。
楚牧风激动地吐字不清,“意思是你答应嫁给我了,是吗!?溪溪,是真的吗?!”
“你还欠我一个求婚呢,记得还我。”
“一定!”楚牧风深情的拥住了蒋溪,“溪溪,谢谢你等我。”
“溪溪,把灯开开吧,我想看你。”
“不了,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再说我现在样子好丑的。”
“听你的!那你陪我休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