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到不了的宴会

2020-07-05  本文已影响0人  DFTexas

  我们从学院毕业才一年多,就有人嚷着要来举办一个学院聚会。我不知道他们是找到了稳定收入的工作;或真的为这五年要命的赶设计作业时,相互帮忙,完成自己擅长的部分时,所结下的情缘,为此而举办一次聚餐活动。我提前来到了学院,不太关心这个问题。在刚来到学院门口的三角通道时,与最后一次走出这个通道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妙的感觉到,学院大门与路口的距离好像变得没那么远了:

  每周周末唯独的休息两天,最美好的事就是让正对着学院入口的便利店老板送一包过来,。事先给他发消息,定时间到前门付钱,次数人数多了,老板就蹬着一辆从二手市场淘来了一辆三轮车送货。门卫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听舍友说,没关系,买就行了。直到要实习前的一个月时间段完成了大学生涯最后一次设计作业,老板再有没有送货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我再一次回到前门发现三角通道被锁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监控两个人并排走的通道,必须笔直的通向前门口的护栏,而护栏正对着的被一条马路隔在路对面的那家便利店门口,好像正坐着一个人。但我只能看到那个腿伸得老长了,那条腿的一端套着一只红袜子,而上半身却被围成通道的临时护栏挡住了视线。

  我转过头准备走进学院时,余光里少了一个红色的斑点。

  我推开门口处的护栏,缓慢地走进距离前门口最近的教学楼,这次主要安排聚会的负责人给我发信息,说是在晚上7:00在主教学楼集合;我想,也就是我面前的这个教学楼楼下集合。我抹起袖子,皱褶眉头看了一下手表看起来我五点到这里还是太早啊,因为没有一张面孔是我一年前见到过的。这栋教学楼的表面像一面城墙一样,我的目光平视前方根本无法一眼包揽完整体。我想绕过面前的教学楼,倘若是要绕过去,肯定要同时绕过花坛,学院老师的停车位,破旧不堪凉亭,停靠在凉亭旁的一排自行车,棱角边缘掉漆生锈的垃圾桶……绕行过于繁琐复杂。而我更加愿意偏倚舍友的选择:走向一楼大厅的入口处,从外部进入内部穿过教学楼。

  推开教学楼入口处的玻璃门的一瞬间,一股湿冷的气流从门缝,冲出教学楼。

  我跨了两步,进入了教学楼。楼内的温度明显比楼外低。一层大厅的天花板压得非常低,水泥质地同脚下踩的地板相似,地板粗糙却稍比天花板光亮。地板与天花板之间是教学楼内部的断层,我们则是在这断层的每个隔墙之间,完成学院每学期必须完成的设计作业;楼内没有开窗,但电力充足使得内部与外部在光照上没有太大区别,而且相比于外部气温的昼夜变化幅度较大,内部却平稳;断层比较宽阔,我非常小心地挪动脚步发出声音产生的回声消逝之后,却传来一阵一阵的轰鸣声一直在断层中回荡。我正在大厅的中央转过头看了看,我刚刚进来的那个玻璃门,离我越来越远,我转过头出口就在我的面前。而除此之外,周围沉浸在如焦油的黑暗之中。

  走出了教学楼,我看到本来种满月季,牡丹还有一小片薰衣草丛的花坛,只剩下一小窝一小窝的蒲公英和雏菊。

  曾经有段时间,学院内的诸个社团,学生会,校联的女生在选择用来当作毕业相册的照片时,都会首选在薰衣草丛边让喜欢她的或者喜欢她们的男生们拍几张照片,男生把照片当作念想,最后就把它们修成了壁纸。而肖像者也希望男生送她们几张,至于用来干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有时算是平常,又也有不少人来到这里,收集素材,做一些校内采访之类的;但现在只有除了杂草和偶然几朵蒲公英,就剩没有人喜欢的雏菊,成为了绿色浮藻上的两枚海螺。太阳光算是可以轻抚我的膝盖,最终散去一丝丝的凉意。深秋时节的太阳变得没有像夏天那样的过度浪费,对自己的光芒照射变得越来越吝啬,而且学校围墙外西边的那一排五层小楼终于阻断了,现在仅有的几分太阳光;太阳缓慢地下沉,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而颜色,也从我喜欢的蔚蓝被莫名其妙的渲染上了一抹栗色,栗色亮度越来越低,天空也变得越来越深,如同漆黑湖泊的水面越来越平静,只留下了一方深渊,还闪动着几颗白色颗粒;而深渊的边缘,确实学校围墙外,西边的那一排五层小楼。

  通往操场的路一块一块方形水泥组成的,而一块与另一块的空隙塞满沥青;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距离我不到4米的路灯亮着,只可以看的清水泥间从沥青中长出的草芽;

路面如象棋棋盘上棋格一样布置,工整,规则,沿中轴对称,我沿着中轴线走,走得缓慢,而且一步一步非常谨慎,我担心偏移,因为我发现中轴线笔直指向我想到达的操场;当那些还没有完全忘记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存放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步入那个空空的棋格中,我集中精力,但又不可以轻易的让注意力分散;我现在走的方向,可以带领我走到操场,我可以透过树枝,枯叶(悬吊在干裂的树枝上),看到那个铝制护栏门反射的白色灯光,而除此之外的所有的路都是多余的,费力的,而且复杂的。沿着中轴线走的困难在于我不可以预见“错误”,但会遇到中轴线的“分裂”,中轴线在跨过一个台阶之后,被撕裂开了两条四条六条八条...以致无数的裂纹,“方向”也变得不再清楚,而且我根本无法转身,矫正为正确的“方向”,因为不可以确定是否和我修改前最后的中轴线为同一条。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微暗的灯,刺激着我的大脑,说明白了一件事——我现在就在操场的不远处——铝色门反射的颜色与我看到的这盏微暗的灯是完全同一种颜色;我跳下台阶,头顶上的灯、身后中轴线未分裂的末端、栅栏的反光,带着我找到通往操场的路:电缆线,垂直于树干的电缆线、水泥台边缘的棱线、宿舍楼底的地线、衣服袖子上的缝接线、路两边靠椅上的木条、地上硬币数字1的尖端指向的地方——操场的入口处。

  我到达操场。

  操场些许空寂,没有“一个人”在那里只有“一对”的,身高不同的两个人在操场的跑道最内侧、假草坪足球场的球门栏杆边、足球场的中央、主席台的瞭望平台下、球员的休息处、沙坑边上、两人横椅、羽毛球场上篮球架下、以及夏天蚊虫最多的墙角下。他们(她们)在不同的位置,在不同的方向和在不同的高度处,但是他们(她们)所有人都在呢喃低语,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她们)所说“语言”的内容,我只能看到,他们(她们)在“语言”,但我听不明白,并不是因为声音过小,也不是因为我集中不了注意力,也只是无法理解他们的语言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记不住也听不清,每次重新思考时的内容总是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在看到他们(她们)在做露天的体育场上,我只看到了唯一一件他们(她们)没有看到的东西:头顶的深渊正在看着他们(她们),静静痴笑着他们(她们),空气越来越干冷,呼出的水汽也愈来愈浓,我想大声地吼出,让他们(她们)离开这个地方;大声呼喊,需要吸收大量的空气,我的肺就要鼓起非常大的力,而我却是根本使不上力,可以正常的做呼吸。肋骨完全施展不开。我的脚底感到越来越冰冷,鞋像粘在了跑道上。我可以从眼角的那一点余光中看到一丝泛白的薄膜,正在一点一点的向跑到边缘弥漫。我呼吸的时候从门牙流出的白色气体缓慢下沉到假草坪,又马上消散。

  脚步声,脚步声,脚步声,没有一点节奏的脚步声......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是不是看着人家一对一对的心里痒痒啊?”

*****

  那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差点瘫倒在地,狼狈的像是被放弃了气的轮胎,“咝!”但我顺着那股要倒了的劲儿,转了过去:

  “哎呀!一年没见变高了,这发型不错啊,在哪儿你的发型胡子修的也挺有感觉的,还是说找了一个很有品位的女朋友,看来你小子不错呀。回头想一想,看看你在大学找的那个也挺好,看的也挺配的咋就突然分手了呢?还是说你当时就有了别的想法了?诶,你看我追了人家五年,结果咧,一无所有嘛,人家说喜欢有个性的啥啥啥的,到头来,根本不是喜欢什么什么类型,是单喜欢某个人啊......走啦,已经快来齐了,一块儿去见见面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了最大的力气,可能比我抽烟的时候吸得气还要多。

  “我们走吧,你带烟了吗?”

  “你不是把烟戒了吗?”

  “我有戒烟吗?”我楞了一下。

  “不是一年多前吗?那个呃,热的要命的五月天,大热天的40多度,学校还没有空调,晚上了凌晨4:00多咧,睡不着觉我拉你去抽烟,放松了一下。毕竟嘛,你可是主要负责了几乎所有的作业,可要好好招待你啊。”

  “你说重点!”我的语气可能有点硬,又轻轻的说了一遍。

  “嗯,然后你不是说早就戒了吗?这不是胡扯吗?那天中午你还抽一个人的,没啥,反正当时累得要死,老板亲自等着三轮,给你带来了,真的想不通啊。大热天的去穿一个红袜子还只穿一只真够诡异的,但又不能说别人坏话,出了那事儿。谁能负责吗?”

  “什么事儿?”

  “哦,你忘了吧,可能是太累了。当时,老板给你送完了烟结果就和门卫骂起来了,不小心老板倒在了马路上,来了一辆卡车,司机中暑了,最后人和三轮车都没了……”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就像被涂了一层芥末一样。

  不对不对,那个人,烟,打火机,老板握在手里的烟,右手拿着我给他的钱,他那我始终记不起来的脸,红袜子,三轮车,不是后门,是前门,前门...学院聚会,是在前门,不是后门;又断了,从头开始想:

  断层,内部,外部,隔间,凉亭,锈迹斑斑的垃圾桶,石砖,蒲公英,雏菊花,薰衣草,牡丹,月季,直线,中轴线,电缆,木条,底线,硬币 1 ,裂缝,台阶;不对,线太多了,相互缠绕捆绑成了一个毛线球被我遗落在操场上了,我要回去捡它,但要先去看看前门;乱了,全乱了,但我要冷静,我扔掉个毛线球回想起了一句话:

  “我需要他们的消息,他们需要我。我必须和他们见一面,因为他们要完成学院聚会。”

  我发了疯的跑,风把我的头发往后薅,但我到达了门口,天色太暗了,电灯也不是很亮。学院聚会的那帮人已经被我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只能看见那个红色的斑点拂动起来,我叹了口气,那是红色的袜子。

  我不假思索的走上前,认真问他....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