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你唱周杰伦的《简单爱》
我望着你消失的方向,
雾霭蒙蒙,
我久久地守在原地,
过了多少个年头,早已忘记。
我只管等着,候着,执着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是,我相信你没有给我告别,就会有回来的那天,
你说过的再见,就真的会再和我见面。
那些年,我们只想拥有一份简单的爱情,但命运,却总让我们那么的与众不同。
“肖,你说小歌会不会喜欢我给她准备的这份礼物啊?”
袁明打开手机录音器,他那饱满磁性的嗓音随即响起。
“各位听众,晚上好,欢迎收听袁明故事会......”
那是袁明去北京前在我们地方台录制的最后一期“袁明故事会”,讲的是我们的故事,所以当时感动了很多同学。
我说,“明,小歌当然会高兴啊,你想啊,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你竟然能够那么流畅地说话,甚至还成了电台主播,她会为你高兴的!”
背后的酒吧内,混乱成一片,绚彩的光线随着吵杂的摇滚乐四处乱晃,高脚杯在阵阵虚伪的恭维声中碰撞得“咣咣”直响,站在天台上俯瞰古城的夜景,真美得一塌糊涂。
袁明哭了,他终于撑不住了,攒了七年的眼泪在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夜被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哭吧,好兄弟,我想虽然小歌如今不在了,但也没人再会嘲笑你了!”
简单爱时间倒退到八年前的高一,那时袁明刚转到我们班。
班主任走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向全班宣布,
“各位同学,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要转到我们班,希望大家能够和他和睦相处,现在我们欢迎他作自我介绍。”
班主任讲完后,转过头却发现身后没有人,他望向门外,轻轻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袁明同学,进来啊!”
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小的男孩儿穿着一件已经被洗得泛黄的宽松白衬衫低着头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他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看我们,
“我......我......叫.....叫......叫.......袁........袁明!”
他只讲完自己的名字,时间仿佛早已过完了一个世纪。
我们都听出来了,他不是害羞而是真的结巴。
袁明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同桌是坏名远扬的肥龙。
从第一天开始,肥龙就刻意去刁难袁明,有时不允许他在桌上放超过三样的东西,否则就给扔出窗外;有时不准他“过界”,否则用圆珠笔在他白衬衫上乱画;有时威胁让他一个人值日(当时我们值日是按照桌排的),终于有一天,当肥龙借口袁明的早餐味道太大要给他扔出去的时候,班长陈小歌看不下去了。
“喂!肥龙,你也欺人太甚了吧!”
一向目中无人的肥龙在陈小歌面前也不敢太放肆,一方面因为她是班长,在班上德高望重,另一方面,她还是跆拳道黑带四段,曾经在比赛中一脚把一个赛前对他各种骚扰的男生门牙踢掉了一颗。
“班长,你看他在班里吃东西,味道很大的!”
“那又怎样,我也在吃,要不然你过来给我扔一个试试!”
肥龙一看情况不妙只好作罢。
下午放学,袁明走到陈小歌的面前,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
“谢......谢......”
没等袁明说完,陈小歌伸出手,意思是不必了,我没时间等你说完,之后背起书跑出了校门,留下袁明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第二天早晨,陈小歌经过巷子口的时候看到了袁明被肥龙和另外两个小混混挡在角落里,袁明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我告诉你,别哭了!”肥龙怒吼着抡起巴掌。
陈小歌冲了出去,一脚把肥龙踢倒在地。
一瞬间,四个人扭打在了一起,最后,肥龙一伙跑了,陈小歌嘴角也流出了血。
她走向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袁明,拍了拍胸脯,
“没事儿了,放心吧,有我陈小歌在,你就不会被欺负的!”
回忆起那些年,袁明哽咽着给我说,都怪他,在记忆里他一直是那个让陈小歌受到伤害的男生,就因为他的怯懦与自卑。
手机里最后那期节目依旧在响着,故事讲到了女孩儿把男孩儿认成了弟弟。
没错,我还清晰地记得陈小歌那天开班会时站在讲台上掷地有声地对全班说的话。
“从此,袁明就是我陈小歌的弟弟,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讲台下的肥龙恨得牙痒痒,班上随即响起了一阵掌声。
袁明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小歌,谢谢你!”我想他的心里一定在无数遍地重复着那句话,只是当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总是像被一扇门给堵住了。
“袁明,以后别人要再欺负你的时候,你要反抗喔!”
她带着袁明去了跆拳道馆,开始教他最基本的招式,可是,笨手笨脚的袁明总是会伤到自己,惹得武馆里笑声阵阵。
那个午后,袁明站在小歌的面前,黄昏的光线打在她清纯的面庞上,像一幅中世界来自奥林匹斯上的女神的肖像画。
“小......小......小......小歌......”他拼尽全力试图让文字更流畅。
“我......我......我不......不想......”
“陈小歌!快,要迟了!”一同练跆拳道的女同学在门口唤她。
“哦!袁明,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吧?”
陈小歌飞也似地跑出了校门。
袁明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消失在人海的身影,校园广播响起了周杰伦的《简单爱》。
简单爱“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像这样没担忧唱着歌一直走......”
“小歌,其实,我不想做你的弟弟,想当你男朋友来着!”
袁明失落地低下了头。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明天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们是第二天从班主任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陈小歌在骑车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了。
袁明蜷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墙角,泪水依旧顺着脸颊缓缓淌着,手机里的故事讲完了,然后传出了一首清唱的《简单爱》。
“袁明,我相信你有一天会很流利地说话的,真的,到时候……你就给我唱一首周杰伦的《简单爱》吧!你的音色其实很不错的,唱出来一定好听!”
袁明想起了那个他和陈小歌走在回家路上的午后,陈小歌把一只耳机塞进袁明的耳朵里,告诉他就是这首歌,袁明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打拍,心里却忐忑起来,或许,这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树叶罅隙里透过的米黄色阳光把时间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袁明奋力睁大眼睛盯着陈小歌陶醉的表情,他想永远地记住这张面孔,他像个阴暗角落里的画家一样,偷偷拿起笔一笔一笔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的素描。
在殡仪馆送别陈小歌那天,袁明失控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响彻在整个大厅。也是那天后,他奇迹般的不再结巴了,甚至看不出一丝曾经有过语言障碍的痕迹。
后来很久,陈小歌的舍友说,陈小歌曾经告诉过她们,她看到袁明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一开始她觉得那是同病相怜的共鸣,后来渐渐久了,她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那个男孩儿。
袁明说,那些年他只想有一份简单的爱情,但命运总是让他们那么得与众不同。
“肖,我不在的时候有空了替我去陪陪小歌。”
我说,“你放心去吧,我会把你发的语音都放给她听的。”
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想必她会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