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食小记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夏天从立夏开始。“立夏，四月节，立字解见春。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立表示春天结束，夏天正式开始。而夏是说万物都已挺拔长大。每年大概是在五一前后，“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最是万木竞秀的时节，降水较多，雨水充沛，花果瓜蔬迅速充盈饱满，也是美食扎堆儿出场的季节。长大后发现儿时那些留在记忆中的夏日小食早已和对故乡的眷念绑定在一起，每每想起这些馋食，便想起我的故乡。

樱桃成熟最早，号称“早春第一果”，樱桃是夏天的第一件礼物，立夏前后成熟。严格来说，它熟在立夏前后，并不全算夏日果蔬，但记忆里樱桃成熟的季节夏天差不多已经开始。樱桃不是一起成熟的，有先有后，我们小时候都是猫到树上摘下即食。红里透青绿的时候是最佳食用时机，甜酸八二开，再早，则显酸涩，及晚则会自然炸裂或遭鸟虫啄食。因为成熟的果期很短，又恰逢初夏，雨水不似春日温柔，很容易掉落腐烂，所以熟后的几天街上常见果农叫卖，木板车上垫一报纸，鲜红的珍珠用清绿的枝叶环绕，纱网覆盖，不时用喷壶洒水。鲜亮的能看见穿过果皮上的水珠再折射回来的阳光。一鲜红一翠绿最能勾起人无限的食欲。果期过后，姥姥会摘下那些红透的樱桃，阴晒半日，与米酒一比二混合，密封置坛，半月即成樱桃酒。醇香可口，祛风胜湿。成年后再超市遇到过一次樱桃酒，全不是从前那种滋味。

  夏夜最喜欢约好友出来吃虾，油焖大虾有两种，正宗的油焖大虾是鲁菜，我要说的是近些年流行的潜江油焖大虾。我们那边的做法比起比潜江的“五七油焖大虾”更偏重于健康和养身，用蒜蓉、鹌鹑蛋或土豆、少量花椒和辣椒制作的口味轻。吃虾最重气氛，一定要太阳落下去以后约三两好友出来，此时夜风刚起，空气中混杂着夏日夜晚特有的慵懒与闲适的味道。在工作岗位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聚在一起，在清凉的夜风与喧嚣的大排档中诉说着那些尘事间的喜怒哀乐。有时吃到很晚，夜愈发凉爽和寂静，平静与闲适中一低头彷佛能看见下辈子。

端午过后，天气越来越热，人容易胃口不佳，凉面是夏日佳品。故乡的凉面接近四川口味，一般选用细圆形状碱水面，碱水面都是自然阴干，浅黄色的面条让人能看见小麦的清香。小时候挑食，闷热潮湿的中午热米饭难以下咽的时候，母亲总会做凉面。烫熟的黄豆芽加韧香的碱面，清香的芝麻油加醇厚的老抽，蒜蓉一勺， 细嫩多汁，葱花一抹，翠绿可人。陈醋与红油是重点，两者都能勾起人无限的食欲。吸溜一口下去，先是面的韧，而后花生豆的脆，清爽的感觉感觉从口腔荡漾到食道。一碗凉面足以治愈夏日炎热带来的倦怠。中国从南到北都吃凉面，甚至每个人心里都有念念不忘的一碗凉面，难忘l的或是妈妈亲自下厨的家常滋味，或是家门口那家小店数十年如一日的质朴气息。

  等到夜间吃虾的人越来越少，新核桃和栗子下来，夏天就快结束了。离开家乡后，乡愁和味蕾总是绑定在一起，不管离散和重合来的多么不由自主，总有一些味道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提醒着自己，不忘来时的路。眼下，又是一年夏天，暂时想起这些美食，也算“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