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平，你插翅难飞

“大暑过后，一进入中伏，垂直地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几乎不是放射光芒，而是在喷射火焰。在这个火一般炎热的季节里，即将在黄原师专毕业的田晓霞，心中也像燃烧着一团火焰。”

原来晓霞在省报实习期间，被省报的总编辑看中，决定通过省高等教育局，分配她去省报当记者。这可是我们晓霞理想的职业，因此她这几天愉快地都有些飘飘然了。

当然，晓霞是完全凭她自己的才华和工作精神而得到省报总编辑肯定的，但这个消息在她的学校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些酸葡萄心理的人便谣传她是因为走了父亲的后门，因为这种机会在专门培养教师的学校也是凤毛麟角。

田福军夫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非常为女儿高兴。福军现在猛然觉得，也许晓霞最适合的职业就是记者，她思路敏捷、知识面宽，另外还性格泼辣、爱跑动、不怕吃苦，这些都是干记者所需要的品质。

也许用不到一个月，她就要去省报报到了。可怎么来打发这在黄原的最后一段日子呢？她马上就想到了孙少平。

一想到少平，晓霞的心中就会泛起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他让她的心灵感到亲切和安逸，目前，现实生活中，他是唯一一个能激发她这种情愫的人，他是无可替代的！

上次实习走前，少平告诉她，他南关柴油机厂的活就要完工了。若是找不到他怎么办？哼，不会的！只要少平在黄原，她就一定能找到他！她甚至在心里腹诽：少平，你插翅难飞！

很幸运，孙少平还在柴油机厂的工地。晓霞找来的时候，少平正在工地上拉水泥板。

“他光着身子，只穿一件短裤，被太阳晒黑的身子流着肮脏的汗泥道。这副样子站在穿着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晓霞面前，使他感到十分窘迫。他赶忙把那件比身体还脏的汗衫套在身上。”

好久不见，晓霞的出现使孙少平激动不已。晓霞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第一时间跟他分享了她要去省报当记者的喜讯。

“记者？对孙少平来说，这是记者田晓霞向他报道的第一条新闻——一条让他震惊的新闻！”

“他那激动的情绪刹那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几乎是一种无声的哽咽。是的，她要远走高飞了。他再一次认识到，即使她和他近在咫尺，可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却永远是那么遥远！”

晓霞很快看出她自己的好消息在朋友那里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响，于是她马上转移话题问少平可不可以请半天假，陪她出去玩一玩。

少平欣然同意，因为他也意识到他们可能很快就要分别了，他也很想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他痛切地感到，一种最美好的东西从此将要永远地从他身边流逝……”

少平很快跑去站场工头那里请了假，在楼下冲了个澡，又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还不忘带了二十块钱，他要请晓霞在饭馆里吃上一顿饭，以庆贺她到省报去当记者。

他们在梧桐树和汉槐洒下的浓密荫凉中，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影剧院附近，满怀激情的孙少平，潇洒地把晓霞带进了黄原最好的饭馆。

少平跑前跑后地忙活，晓霞今天倒像个乖孩子似的坐在凳子上，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走动着的少平。她感到自己的眼窝有些发热，但心情又是那么的轻松和踏实。

不一会儿，少平就备办好了四菜一汤，还提来了两瓶青岛啤酒，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前。

“祝贺你，为你干杯！”少平举起啤酒杯说。

晓霞无言地把她的杯子在少平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视线就有点模糊了……他们今天都很有默契地很少开口说话。

“这时候，少平想起了高中毕业时，晓霞在原西饭馆请他吃的那顿饭。现在，是他在这里请她吃饭。转眼之间，他们就又踏入了一个人生的新阶段！晓霞将再一次进入一个更高层次的生活领域——对她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也是他所希望的。”

“不过，这一切仍然使他心头泛起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滋味。他自己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要说未来，过几天柴油机厂的活一完，他都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还好，他走出来了，他拼搏过、奋斗过，他曾在他希望的土壤里洒下过汗水，也体会了异性之间最美好距离的感情。

就算这一世暗淡无光，也“不至于像一些可怜的乡下人，老了的时候，坐在冬日里冰凉的土炕上，可以回忆和夸耀的仅仅是自己年轻时的饭量和力气……”

饭后，晓霞提议去古塔山，这也是孙少平所想的。出了饭馆，他们便沿着一条荒僻的小土路，登上了高高的古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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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四，第二部第五十二章读书笔记，总第7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