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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追捕时间之神

2021-07-14  本文已影响0人  _靖_

“嘭”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蹲在暗处的阿靖立马站起来,原地拉紧手里的弓箭,将巨大的铁箭满弓射出,咻的一声,长箭飞进那团混沌的尘雾中。

这一次一定要抓住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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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靖第九次追捕时间之神。

从第一次赤手空拳的去围剿,到现在的机关算尽,已是三年光景。

时间之神称之为「神」,自然也不易被捕抓,甚至,并非人人都可看到祂的行踪。

不过阿靖出生于庞大的鹰眼家族,他生来也就世袭继承了家族的血脉标志——鹰眼。

他可以漆黑的夜晚里,看见深林中奔跑的猎物,鹰眼的视觉如此锐利,让他感觉周围的时间都变得缓慢。追捕猎物的过程中,阿靖可以漫不经心的搭箭拉弓,循着猎物的奔跑路线满弓而放,瞬间箭镞就已经稳稳当当的贯穿猎物的头骨。

但时间之神并非猎物,追捕谈何容易?

祂现身时间极短,仅在半秒之间,时间之神幻化出实体,带出一道羸弱的亮光,在垂死者身上收割下他的生平时间,立刻又消失隐没在黑暗里。——这还是阿靖家族里杂文记录的描述,普通人,根本无法辨析时间之神是否来过、又何时隐去。

不过,仅凭着这几个疏落的文字就已足够,阿靖相信,既然鹰眼能看到祂,那么捕获祂,并非不可能!

为了逝去的父亲的一面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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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的父亲亦因纯正的血统而继承了鹰眼,加之家训、管教严苛,父亲在少年时期就已通过考核,加入到家族的护卫团中,承担起族人及领地的守卫工作。

在一次的外族驱逐战中,阿靖的父亲牺牲了。

善于易容的幻人出现在族群的领地里,而且立马被巡哨的鹰眼所发现。阿靖的父亲带领着五人的小组即刻出发,追捕这群奸诈的小人。

此前,这群流亡在外的幻人就曾化作族群中的妇人,成功潜入到部落里,并尝试在家族间挑拨离间。自此以后,部落就禁止幻人进入领地,违者驱逐、捕杀。

阿靖的父亲作为组长,任务来时当然首当其冲。锐利的视觉捕捉幻人的逃跑路线简直易如反掌,阿靖的父亲已经拔出腰间的长剑。

然而世事难料。

幻人这个种群散布在各地,体能、天赋净是一般,为何还未被灭族?想必亦有过人之处,正如世人口口传诵的:奸诈狡猾的幻人。

后面的队员看见阿靖的父亲兀的停下来,以为组长已经完成了任务。

正当上前祝贺之时,殊不知一支染血的长矛已经穿破组长的胸膛,从他的背后刺出,锋利的矛头还挂着一滴鲜红的血。数里之外的队员们,分明看见,倒卧在地是组长的小儿“阿靖”,他手持长矛,脸上尽是邪魅的笑容!

那是幻人化作的小儿。

罪人最后当然被抓获。

但组长伤势过重,未必可以坚持回到领地内。

幼年的阿靖在深林中狂奔,他藏了很多故事和秘密,尚待和父亲分享。

营救人员亮起的火把是很好的指南针。

突然,在前方用火把筑起的亮光中,出现了一道极为苍白的光束,在鹰眼的审视下,那如同是一黑一白的鲜明对照。

阿靖知道,那是时间之神开始收割了。

他甚至记得,时间之神收割完成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冷酷无情的眼神让阿靖觉得寒气四起。

当然,不止阿靖,营救的族人中,高手们都看见了祂,收割在一瞬间结束,白光消失,他们亦知道“逝者已矣”了。

那是他俩的第一次对峙。

阿靖围在父亲身旁痛哭,愤怒之火亦在小儿的心口喷薄而出。

“父亲一生正直无私,为何要掠夺他的生命?!”

“为何仅在咫尺之遥,也不可让我和父亲说上一句话?!哪怕是多待一秒,仅仅是最后一句‘父亲’,亦不可让他听见?!”

“那冷若冰霜的眼神,自视甚高的态度,居高临下的扫视,把我、把我们一切都视为蝼蚁!凭什么由你掌控时间!你这不死的怪物!”

“蝼蚁会追捕你到天涯海角!在你死亡之前,追杀你千万次!”

阿靖离开了部落社群,带着制作精良的弓箭,和父亲传授与他的一身技艺,独自踏上追捕时间之神的路途。

家中的亲人以及族人,曾竭力劝说及挽留,告诫他放弃这痴人之梦。远古流传至今的典故传说,都未曾听说有人会前去追捕时间之神,亦未曾听说时间之神可以被捕获。路途上有太多的未知和危险,对一个还未及豆蔻之年的小孩来说,那都是巨大的考验。

阿靖意难平,火炬一被点燃,就难以熄灭。怒火与报复的仇恨驱使着他,逐渐远离家门。

追踪时间之神并非难事。哪里有人离去,他的时间就要被回收。阿靖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垂死之人,然后静心等待。

然而“猎物”极其狡猾。

阿靖曾多次暗中朝那道惨白的光束放箭,但总归拖沓一步。锐箭穿墙而过之前,时间之神就已警惕起来,然后再次虚化、消失在空气中。

于是这一次,阿靖打算用其他事件引取祂的注意,在其不备之时,再用厚重的铁箭穿透祂的实体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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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已放出。借着锐利的视觉,阿靖看见灰蒙的扬尘中,人影仍在。他立即飞扑而去。

烟尘逐渐消散。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背靠在断垣残壁之上,闪着金属光泽的利箭已穿过老人的胸膛和身后的墙。

阿靖确认弓箭没有放空,何其得意!他纵声狂笑了一顿,咬牙切齿的盯着这长发老人说:“终于抓到你了!”

老人的头发纯白至银,一身朴素的长袍及脚,却是一尘不染。

阿靖甚至怀疑,祂每次出现的白光,就是那一头银丝白发扬起的光芒。

老人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疲态,仍似两年前那样冷酷无情。

“这是你的第几次尝试?鹰眼少年。”

阿靖心口一紧,颤抖的拳头握得更实,看来这个老头也并非老糊涂,祂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行踪。

“你应该知道,我是无法被杀死的。”

“嗬!只要你的元神消失了,你也会灰飞烟灭!在此之前,我不尽杀你千万次!”

说罢阿靖在眨眼之间又已经搭箭拉弓,朝着老人的胸膛再放去一箭。

飞箭的冲力之大,让老人本已被固定的身体又往后一仰。

但是似乎未能伤祂分毫。

祂语气不变,仍旧平和的问道:“追杀我的目的为何?”

阿靖的怒火让他浑身微微发抖,他一字一句说出:“为了我的父亲!”

“哈哈哈,你父亲的离世,与我何干?难不成…是我扬矛拔剑?”

“因为你的冷漠无情,我的父亲死不瞑目!”

说罢,阿靖再次拉弓,箭镞嗖的一声,穿过老人的手掌,死死的嵌入断墙里。

老人用清澈的目光直视这个鹰眼少年,眼神逐渐冒出杀气,许久才打破沉默。

“只因你的心愿未了,便是我的冷酷无情”。祂的音量逐渐升高,似是击罄之音在回荡。

“只因你和你们的不甘、不舍,你们的贪婪、痛苦,即是我的冷漠无情!”

老人用另一只手拔起掌心的箭杆,狠狠的摔掷在地,扰起地上余尘,叮当作响。

阿靖看此情景,不禁心中翻起狂澜,神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看来这将是一场硬战。

“我父亲正直忠诚,一生为部落、为家人,为何不可让他得体告别?!哪怕多担待一秒也行!好人就该当如此下场?!这不公平!”

老人冷笑一声,缓缓抬手,似乎要逐一拔除这身上的累赘。

“公平?......你告诉我何之为公平?”

不等阿靖回应,老人继续言到,“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为了你们无力回天的道别,要降生的婴孩困窘于腹中、命悬一线,与他而言,是否公平?还有那些十恶不赦的囚犯,是否亦可得此“担待”殊荣?抑或是…囚犯就得欲杀之而后快?”

又是哐当一声,老人再拔出一根弯折的箭杆。

“你父亲已过年头三十又二,为了他的骁勇善战、忠直无私,我是否应该从耄耋老者身上再取十余年,分赠你的父亲?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如此公平,你是否又会拍掌叫好?”

拔出最后一根废铁,老人轻轻扬去手上的灰尘。

此时的阿靖心中阵脚大乱,慌忙后退一步,看来箭术不能困住祂,但一时未能想出更好的对策。

“切!”

顷刻之间,阿靖感觉脖颈紧箍!

老人的脸近在咫尺。

连阿靖的鹰眼都未能看清祂的动作。细看祂的脸,明明皱纹沟壑满布,祂的手,力量却未见衰弱。

老人一手抓住阿靖的脖子,将这个少年缓缓提起。

现实犹如困兽之斗。

阿靖心中的恐慌逐渐蔓延、失控,他双脚离地,呼吸不畅、满脸通红,他感觉他即将晕厥过去。他奋力挣扎,试图掰开扼住喉咙的大手。愈是挣扎,他意识模糊得愈快。

老人似乎又恢复平和的冰霜面容。祂凑在阿靖耳旁,一字一顿的轻言道,“你无故伤我身体,我将你的余生一分不差攫取回来,作为报复之意,是否又可谓之......公平?”

说罢,老人一甩手,将阿靖重重的横摔在地上,如同丢落那些沉重的铁箭一般。

阿靖遭受裂骨般的疼痛,他挣扎着支起身子,大口喘气。背上的箭篓滚到老人脚下,利箭散落一地。

“亦或是…为表我的公平,我赠予你千年的时间,让你目睹你的亲人一个个离你而去,你的部落逐渐走向衰落灭亡。......弑神者,你意下如何?”老人拾起一支箭,轻手一挥,利箭直穿阿靖的小腿,带出汨汨细流的鲜红血液。

阿靖知道自己败了。疼痛带来的泪水连同对自己力量之弱的悔恨,一同狂泻而下。

“为何......为何如此?!我仍有不甘!”

“...为何?…我分与你时间,给予你生命,让你经历你的人生。有人病卧床榻而壮志未酬,有人浪子回头却时不我与,而你却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弑神路上。我也想问你一句,为何如此......或许,你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亦是不公平。”

阿靖抬起头,看着时间之神再次居高临下的审视自己,目光如同两年前的那般冰冷无情,还多了三分轻蔑。

“或许,蝼蚁…尽是不自量力。”

“当我给予你同情,你是否又...承受得起?”

老人蹲下身来,伸出沧桑的大手置于阿靖的头顶,像极了小时候父亲抚摸调皮小孩的模样。祂的手,顺过他的头发,顺过他的脸颊。祂的手掌明明被利箭穿过,此刻却不着痕迹。阿靖能记起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闪着寒光的箭镞的针芒,如同夏日烈阳那般刺眼。

眼前尽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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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被老夫儿子所救。

儿子担心卧床的父亲日益衰弱,每天早上到父亲家中巡视。这天早上,当他看见遍地残砖破瓦时甚为吃惊,已经离去的父亲安详的躺在草席之上,只是遍身覆盖着薄薄一层泥尘。不料,在坍塌的石料之下,还浅埋着一名受伤不醒的少年。

辗转路途,阿靖被送回部落的村庄里。

任凭众人如何问询,阿靖不再说一句话。老夫儿子已经给他身上的伤口悉心上药、包扎。看着阿靖左眼缠绕着的绷带,仍会有淡淡血色渗出,部落里的每个人无不感到惋惜痛心。

阿靖不再踏出房门一步,三餐之食尽是母亲放置在门口。

终于有一天,门前的饭菜一宿未动。母亲推开门,看见阿靖冰凉的身体倚靠在书桌旁。

桌上放着一本文字集,题作《时间志》,上面记录了阿靖一路上追捕时间之神的经历、学识与感慨,巨细靡遗。

末页注上:“白驹过隙。我此十五年人,仅为此书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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