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丨南下广东（38.不测风云）
连载小说丨南下广东（38.不测风云）
在改革开放的最初时期，广东遍地黄金来形容机会的容易，似乎不为过。在人潮如织的岁月中，只要稍微动动脑子，随便拿来一口铝锅，开个早餐店，也可以赚得金满钵满。正是因为挣钱来得容易，所以五湖四海的人流汹涌向广东奔流过来。俗话说得好，除了做鬼不先，其他方面哪个占领先驱，谁就有了先发制人，领先一步的优势。
难得的周末，刘家豪又约阿香到市区的喜来登大酒店喝早茶。广东人有这样的习惯，吃个早餐可以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在酒楼了。一边吃早点或点心，一边喝茶聊天。这样的待遇只有本地人才能拥有，外来人员为生计奔波，早餐要么自己解决，要么在路边小店买些早餐，一边走一边啃，行色匆匆。
三楼早茶厅里人满为患，服务员带领他们来到之前预订的茶位。临窗的位置如果不是早先预订，是不会留到现在给他们了。
刘家豪西装革履，板寸头发梳理得条理清晰。他们相对而坐，全满地玻璃窗户，窗外的街景一览无余。对面的刘家豪殷勤有加，可是阿香没有丝毫的感受，她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心不在焉地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
从几乎透明的窗户望去，在人民公园正门对面，有一座建筑工程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一个月前阿香陪客户来吃早餐，那里还是一毛不拔之地。一个月后，这里已经有一座建筑拔地而起，已经有十几层楼高，看这个架势，估计是建东莞市最高的大厦了。外墙围着一层厚厚的纱网，把大厦遮掩得严严实实，不漏一点儿真面同，不过在这么中心繁华地带，应该不会是一般的建筑。
“东莞国贸中心这建造速度也够神速了！”刘家豪看到阿香望着窗外的工地发呆的时候，顺势聊起来。他们政府部门，对市里各种事情都比较了解，不像是私企，除了每天埋头生产，就没有其他可忙了。
“国贸中心？”阿香好奇地问“那应该是很高的楼盘吧？”
“108层高，不算地下三层。”刘家豪似乎很了解内情“一年之内弄完基建和室内装修。”
“来得及吗？”阿香好奇地问。
“所以很多建筑工程公司都不敢接单。”刘家豪说“赶工期就容易出问题，很多大公司都不敢冒安全事故的风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香试探性地说。
“没错，好像还是你们广西人的工程队接单了！”刘家豪笑眯眯地。
“这个和哪里人关系不大吧？”阿香比较反感别人贴上地域标签。哪里人其实根本不是问题，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是低人一等，也不见得一个地方专出伟才。
“也是，不过广西人在我们东莞本地人的印象中不坏。”刘家豪坦诚相见地说“老实，肯干，能吃苦。”
“谢谢你的肯定。”阿香似乎有点暗暗高兴地笑着。毕竟有人赞赏自己的家乡，多少都让人高兴一下。刘家豪这样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爱屋及乌吧。
“不是我的肯定，是你们家乡人优秀罢了。”刘家豪谦虚地答道。
刘家豪说的广西人揽下了国贸中心的工程，在阿香的记忆里，广西人在这里做工程的，只有阿勇一个人，莫非是阿勇？阿香想起了最后一次看到阿勇的时候，是在蓝玻公司里，那时他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阿香尽快结清工程款。她当时以为他是有意无意的一句话罢了，如果是他接下了国贸中心的工程，这样苛刻的合同条款，他必须要增加员工才可能做到，否则将会是一纸空谈。
阿勇结束松山湖分公司的基建已经三个月了。阿香一直没有结清他余留下六成的工程款，现在想起来有点于心何忍。毕竟阿勇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忙过阿香，不说回报，即使是一般往来的业务，也应该结清款项了。阿香越想越过意不去，在去国贸中心大厦的工地上，她不断地谴责自己的疏忽大意。
工地上除了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之外，就是震耳欲聋的机器声，还有匆匆忙忙的工人。阿香说明来意之后，几块木板订成的木门缓缓地打开，阿香戴上一顶红色的安全帽子，七拐八弯之后，见到了满手泥巴的阿勇从电梯一样的升降架下来，摇摇晃晃。
“这么摇晃的升降机，不担心吗？”阿香心有胆怯地问道。
“见惯了，就无所谓了！”阿勇笑着说“老板突然造访有何指教？”
一座起重架伸着长长的手臂在忙碌的吊运着钢材等建筑材料。塔架高有十几层楼，上面一个工人在操作，从下往上看，摇摇欲坠的感觉。
阿香在这嘈杂声中，提高嗓门向阿勇说明来意。阿勇费尽全力听清楚了阿香的意思。他们两个人踩着泥泞不堪的路面往一排工地边上的简易活动房走过去。那一排房子间隔十余间，有的走廊上挂满了换洗衣服。这应该是工人栖息地，兼顾办公用。
“砰！”一声巨响从上身后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个究竟。原来是他们刚刚走过的起重吊车倒塌散落一地，工地上立刻传来了哭喊声。
阿勇立刻大步跑到事发点，阿香紧跟其后。散落一地的吊车钢筋洒满一地，架上的操作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凑近一看，脑浆喷射出来，肠子洒落周围，血腥至极。120急救车五分钟不到就赶到现场，医护人员拉出心电图，已经是直线一条。现场检查没有生命迹象，变告知通知殡仪馆来收拾现场。急救车刚刚呼啸而去，人群也基本疏散完毕，现场刚刚恢复平静。
“十五万又不见了。”阿勇在自言自语着。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眼前的升降机散架开来，两个工人当场命丧黄泉。
“我的老天爷啊！”阿勇被这连续的意外事件吓得六神无主“死人的钱有价，活人的事情难理啊！”阿勇明白，死一两个人似乎是小事，只要不撤销他的工程资格，就还有回本的机会。所以除了对付死者赔偿，去活动活人的关系，才是一个无底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