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 第十五章
坐在沙发上的邢驰，没有开灯。静静地对着母亲的婚纱说着很多很多的话。这么些年了，虽然他经常来到母亲的婚纱室，却都因为太悲伤了，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反而忘了跟母亲说些心里话。
邢驰关门的瞬间，像是要告别很久的朋友，低低地说了一声：“母亲，放心。”
交代好一切，邢驰就回到了公司，他被逮捕了。这一切毫无悬念，设局已久。
嘉禾医院外是一个苍老的容颜，素面朝天。一双灼灼的眼睛像一道光芒笼罩着整个医院，她眼睛里有雾，站在一根柱子后面，遥遥地望着医院，那里一定有她最重要的人吧。
今天，王芳没有抽烟。她站了很久很久，回忆着过去，思念着女儿——钟瑶。七岁的时候，是她们关系恶化的分界线。因为她弃养了她心目中重要的哥哥——邢驰。她们从亲密的关系到小心翼翼，到陌生，最后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会觉得王芳出尔反尔，不讲信用，心肠狠毒。可是她都不在乎。因为钟瑶就是她的苦衷。而恰好这个苦，她对着钟瑶也说不出来。
伯司文正在医院里陪着钟瑶，钟瑶已经醒了，医生说没有大碍。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伯司文心里的石头还是放不下来。紧张兮兮地跑去追看诊的方医生：“那个，医生，她…这个丫头不会心里有问题吧？你看她手上的伤都是自己划的。”
方医生：“不好意思，我们这是外科，能救死扶伤，可是心理如果真有问题，就只能去心理科检查了。”
伯司文听了方医生的话，心里一点缓和也没有，依然是石头压胸口的感觉。她撅了撅嘴巴“哦”一声又回到钟瑶的病房里了。
钟瑶看着面色沉重的伯司文，反而露出很轻松的样子：“不要担心我，该来的已经来了。你为我操心的也够多了。”
说这些话时，她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神色，很绵延地看着伯司文。伯司文跟她从小到大，是最好的私交，哪里能受得了她这种表情。心里面怵怵地：“得了，得了，你别来这种表情，我真的害怕。怎么一副要立遗嘱的阵容啊。”
钟瑶突然又被逗笑了。伯司文听到钟瑶的话提醒了自己，她赶快拿起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邢驰发来的：告诉她不要担心，照片的事我都处理妥当了。咦？心里一阵欣喜之后，伯司文几近欢跳，以非常夸张的姿势摇晃着钟瑶的肩膀：“哈哈哈，太好了。瑶瑶，那些资料已经被彻底销毁。你不用再担心了，简直太棒了！”
钟瑶听见这些，心情也欢快很多。眉间稍展，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有人要整她，突然又放了她呢？心里怪怪的。这阵风刮的太突然了，停息得也是戛然而止。没有人会无聊到这种境地，拿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开玩笑啊。
一阵前思后想作罢，她的脸上再一次晴转多云。她想到了邢驰。她看了看伯司文，觉得忽然提到他有些突兀，张开还不太红润的嘴唇很慢很慢地说：“那个…我生病时候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伯司文做贼心虚似的赶忙把自己偷拿她笔记本又悄悄放回去的事情，当做一场梦在心里虚化掉。关于邢驰的一切自然也就不能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但是依然以她自己觉得很满意的回答回应着钟瑶：“他一接到电话就来了，看他一身湿漉漉，好像淋了雨，鞋子都是水。到你身边时，站都站不稳，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说着她又变成笑嘻嘻的神情调侃：“那个钟瑶，你做了这么多事，总算有一件是让我放心的了。”
“哪件事？”钟瑶不明就里问着。
“就是你钓到了邢驰这个痴汉啊！”伯司文藏不住心内的喜悦之情。
钟瑶：“……”
一阵静默之后，钟瑶的脸上似有悲伤晕染，喃喃说着：“别瞎说了，他一定很恨我吧。”那种语气依然有些像做错事的娃娃般自责。
伯司文：“你还真是单纯啊，你看不出他生气是因为太在乎吗？凭他什么风雨没经过，干嘛要跟你个毛头丫头计较啊？”
钟瑶看着伯司文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很快又有些信任地看着她，征求意见的表情：“你说他很在乎我，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伯司文一副快要被气晕的神情：“这些天，你昏睡着，他片刻不曾离你，虽然没说过一句话，却很温柔地看着你，哇塞！那眼神简直能把人化掉。难道他一个证券公司的老总无所事事来到医院对着一个不在乎的女子练习演技吗？”
说完之后，伯司文就狠狠白了钟瑶一眼。反正她已经无大碍了。噩梦也已经醒了，不会再对她产生什么威胁了。
邢驰证券这边只剩下几个人唉声叹气地不肯离去，邢驰在去警察局前，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要解散他手下所有被雇佣的集体。
员工们竟然如此一致地都不肯离去，可是倔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们最终都离不了散的那一刻。林小军默默地低头整理文件，眼睛竟然滴下一滴泪在纸上，染晕了那张纸，一圈圈扩大，再扩大。
人群里有舍不得离开低头掩面而泣的姑娘，也有沉默不吭一声的老者，还有骂骂咧咧那一对吃里扒外的背叛者——董德田和何艳；觉得是他俩陷害了整个邢驰证券。
可是，只有邢驰知道，那些暗处的爪牙在他身边隐藏了很久很久。甚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一句话在他脑海里回荡着“我妈看过你小时候的样子，我却没见过”。
他记得好像自己没见过许竞的妈妈，但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吧。那么小，整天食不果腹，哪有那么多心情去记忆多余的细枝末节呢？
同事方怡看见了林小军收拾文件的一张纸上湿了一大块，心里想着：“这真的是一个很忠诚的员工了。公司解散了，虽然每个人都拿了分量很足的奖金，却依然不舍。可是全公司上下只有林小军一个大男人在偷偷抹眼泪！”
方怡此时肯定不知道，林小军的眼泪并不仅仅因为所有共事多年的朋友都离不开解散，从此天各一方的结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