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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门三大杂家2019-02-25

2019-02-25  本文已影响130人  余东海

儒门三大杂家

(上)

杂家的特点是博采众家,兼容并蓄,“于百家之道无不综贯”。杂家有两种,一种对各种文化体系一视同仁,主张“文化无高低”;一种则有一定的文化倾向或侧重点。侧重于佛,为佛门杂家,如李贽、南怀瑾。

侧重于道,为道门杂家,如淮南王刘安,其编著的《淮南子》一书糅合了阴阳、墨、法和部分儒家思想,主要的宗旨是道家。《汉书·艺文志》和《四库全书总目》将其归入“杂家”类,准确的说应该称为道家杂学。那些号称“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的道家,大多实为道门杂家。

侧重于儒,为儒门杂家,简称杂儒。杂儒首先是儒家,这是他们的基本立足点,也是他们高于一般杂家和各种异端外道的关键。但他们学识驳杂,立足不稳,常常游移不定,成不了醇儒。儒门杂家之学术称儒家杂学,如《吕氏春秋》。历史上三大杂儒是诸葛亮、王安石和苏轼。王安石更是儒门第一大杂家。

王安石以变法著称。其变法有两个中心,一个是“理财”富国,一个是“整军”强兵。所谓的“理财”,主要是在分配领域内损下益上,夺商人、地主、农民之利归国家财政,几乎把整个社会作为“取财”的对象。这就导致了富国不富民,强兵而不强民,甚至与民争利和损民扰民。

其所变各法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同程度地增加了政府收入,好的利弊并存,坏的有弊无利。所以,变法纵有一时之效,却遗无穷之患。不仅未能从根本上改变北宋建国以来积贫积弱局面而已,更加导致国富民贫,与王安石的初衷“去重敛,宽农民,国用可足,民财不匮”大相径庭。

王安石变法的问题,根源在于王安石的思想学术。王安石的思想颇为驳杂,虽于人伦礼义上本诸儒家,但主儒释调和,融汇诸子百家。王安石创立的学派被称为荆公新学,又简称新学,以《三经新义》及其为释经而作的《字说》为核心著作。《三经新义》中,《周礼义》由王安石亲自训释;《诗义》、《书义》则由其子王雱和吕惠卿等共同参与训释。另外,王安石的《洪范传》、《老子注》、《易义》、《杂说》等也是新学要著。

《三经新义》成后,由官方在全国正式颁行,“一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各一说,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宋史·王安石传》)新学成了北宋后期60年中居于独尊地位的官学。

新学也是心性之学,即“道德性命之学”或“性理之学”。即使反对王安石的人也不否认其学为“性理之学”。当时陈颧为批判王安石的《日录》而作《尊尧集》,其序中也说:“臣闻先王所谓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矣,此安石之精义也。有《三经》焉,有《字说》焉,有《日录》焉,皆性命之理也。”

讲性命之理,仿佛与儒学、理学无异,所以有学者称荆公新学“是当时理学思潮中的一个重要学派”;侯外庐在其《中国思想通史》中把二程的“洛学”名为“道统心传式的理学”,把王安石的“新学”名之为“新义式的理学”,都是混扯。

新学对性命之理的解说掺杂了佛道和诸子思想在内,根源处出了大问题。主要问题,一是对章句训诂之学过度否定,二是对佛道法墨诸家“兼收博采”的汲取。

首先,王安石深爱、深汲佛道。他喜欢注释佛道经书,有《老子注》二卷、《庄子解》四卷、《楞严经解》十卷,并曾注《金刚经》《维摩诘经》奏进神宗。其《字说》一书,在元祐年间被“言者指其糅杂释老,穿凿破碎,聋瞽学者,特禁绝之”(《郡斋读书志·〈字说〉解题》)。《郡斋读书志》的《子部·道家类》中著录了王安石、王雱、吕惠卿、陆佃、刘仲平等变法派人物各都作有《老子注》,在《解题》中特别说道:“介甫平生最喜《老子》,故解释最所致意。”

《续通鉴长编》“卷二三三熙宁五年五月甲午”载有王安石与宋神宗的一段对话:安石曰:“……臣观佛书乃与经合,盖理如此,则虽相去远,其合犹符节也。”上曰:“佛西域人,言语即异,道理何缘异!”安石曰:“臣愚以为,苟合于理,虽鬼神异趣,要无以易。”

王安石的《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中说:“盖有见于“无思无为”、“退藏于密”、“寂然不动”者,中国之老庄,西域之佛也。”将释老之学与周易相提并论,一视同仁。全祖望在《荆公新学略序录》中说“荆公欲明圣学而杂于禅”云。

其次,王安石对法家颇为欣赏。晁说之在《元符三年应诏封事》中说《新经义》“援释老诞谩之说以为高,挟申商刻核之说以为理”云。南宋张九成在为刘安世《尽言集》所作《序文》中说,王安石所学的是申商刑名之术而“文之以六经”。虽不免过甚其词,也可见王安石思想中的法家倾向。

宋高宗说:“安石之学,杂以伯道,取商鞅富国强兵,今日之祸,人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天下之乱生于安石。”(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87绍兴五年三月庚子)王安石之子王雱通达释老而公开赞美商鞅。《宋史》记载:

“安石更张政事,雱实导之。常称商鞅为豪杰之士,言不诛异议者法不行。安石与程颢语,雱囚首跣足,携妇人冠以出,问父所言何事。曰:“以新法数为人所阻,故与程君议。”雱大言曰:“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法行矣。”安石遽曰:“儿误矣。”卒时才三十三,特赠左谏议大夫。”

这个王雱颇有才华,通达释老,却是个狠恶角色,居然对着程颢放言枭韩琦、富弼之头。《宋史》其《传》说他“为人慓悍阴刻,无所顾忌”,“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王安石很欣赏他的宝贝儿子,在变法的问题上颇受儿子的引导和影响。

又其次,王安石对杨墨之学和其它杂学亦多有认同,他认为:“杨墨之道,得圣人之一而废其百者是也。圣人之道兼杨墨,而无可无不可者是也。”(《临川文集》卷六八《杨墨》)。于释老申商诸子百家无不杂取,真不愧是儒门一大杂家。

儒家乐从诸子之善,海纳百家之优,但允执厥中、以仁为本不动摇,在根源处贵纯卑杂,严防杂染。根处不纯,源头有染,必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王安石变法之所以问题重重后患深重,就是因为其指导思想有问题。

严厉批判佛教的二程认为荆公新学之害又超过了释氏之害。其一、佛教只是以其术“化众人”,荆公新学则是以功利动“人主心术”,君心一动则天下“靡然而同”;其二,以王安石之才辩,将功利之学“遽施之学者”,“其学化革了人心”,带坏了“后生学者”,败坏了天下风气,故其“为害最甚”,新法虽废止,其害犹难除。(详见《程氏遗书》卷二)

“整顿介甫之学”为洛派的一大急务,整顿的方法是高举道统、天理的旗帜,更加强调王霸、理欲、义利之辨。程门弟子杨时《上钦宗皇帝(其七)》说:“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龟山文集》卷一)杨时的大弟子陈渊在与宋高宗面对时直言新学根源错谬:

宋高宗曰:“以《三经义解》(杨时著)观之,具见安石穿凿。”陈渊对曰:“穿凿之过尚小,至于道之大原,安石无一不差。推行其学,遂为大害。”宋高宗曰:“差者何谓?”陈渊说:“圣学所传止有《论》《孟》《中庸》,《论》主仁,《中庸》主诚,《孟子》主性,安石皆暗其原。仁道至大,《论语》随问随答,惟樊迟问,始对曰‘爱人’,爱特仁之一端,而安石遂以爱为仁。其言中庸,则谓中庸所以接人,高明所以处已。《孟子》七篇,专发明性善,而安石取扬雄善恶混之言,至于无善无恶,又溺于佛,其失性远矣。”(《宋史》卷376《陈渊传》)

朱熹赞同杨时对王安石的批判:“指其离内外判心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者最为近之。”朱熹自己着重指出王安石学术从三个方面败国:

“其为人,质虽清介,而器本偏狭,志虽高远而学实凡近,其所论说盖特见闻億度近似耳,顾乃挟以为高,足已自圣,不复知以格物致知、克已复礼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增益其所不能。是以其于天下之事,每以操率任意,而失之于前,又以狠徇私而败之于后,此其以为受病之原……

若夫道德性命之与刑名度数,则其精粗本末虽若有间,然其相为表里,如影随形则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谓安石之学,独有得于刑名度数,而道德性命则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于此既有不足,则于彼也亦将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为妙道,而谓礼法事变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

若其释经之病,则亦以自处太高,而不能明理胜私之故,故于圣贤之言,既不能虚心静虑,以求立言之本意,于诸儒之同异,又不能反复详审,以辨其为说之是非,但以己意穿凿附丽,极其力之所通而肆为支蔓浮虚之说。至于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然,既已不能反求诸身,以验其实,则一切举而归之于佛老。及论先王之政,则又骋私意饰奸言,以为违众自用、剥民兴利、斥逐忠贤、杜塞公论之地,唯其意有所忽,而不以为事者,则或苟因旧说,而不暇择其是非也。”(《朱文公文集》卷70《读两陈谏议书》)

《宋史王安石传》记载:

“朱熹尝论王安石以文章节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己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为,庶几复见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财利兵革为先务,引用凶邪,排摈忠直,躁迫强戾,使天下之人,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卒之群奸嗣虐,流毒四海,至于崇宁、宣和之际而祸乱极矣。此天下之公言也。”

对于王安石的评价,陆九渊与程朱派有所相同,他在《荆国王文公祠堂记》中,从褒奖乡贤的角度为王安石鸣不平,并对其治国志向给以很高评价,但也指出了王安石学术之不纯不正,是导致新法误国的主要原因。

王安石为了表达变法决心,曾经发豪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言就像王安石的性格一样偏激。其变法失败的思想原因,在这句话中就有所体现:对天变、祖宗和人言都缺乏必要的尊敬慎重之意。有德欠大,有智欠高,人事未协,虑事不周,一意孤行而欲求成功,难矣哉。

熙宁变法品质不良,问题重重流弊深重,根源就在荆公新学。但有必要指出,王安石变法与商鞅变法仍有本质区别。至于王安石个人的品格,更有值得肯定称道处。蜀派和王夫之斥王安石为奸臣,过了。对王安石不能论忠奸,只能说他迂腐顽固,智慧不足,好心坏事。司马光说:“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拗耳。”(《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此言最为公允。

儒门杂家立足于儒,故为儒家,但根基不稳,思想驳杂,如诸葛亮杂染了申韩,苏轼杂染了佛道,王安石更杂,于杨墨申韩佛道无不沾染。他们高于杂家和其它诸子百家,但又逊于纯正的儒家,不宜过度抬举。

儒家鼓励博学,但前提是儒学扎实,根基稳固,允执厥中,以仁为本。在根源处贵纯卑杂,严防杂染。朱熹和王安石同样学问广博兼通诸家,熊十力苏轼同样认同和融摄佛道两家,但朱熹熊十力纯正,为醇儒;王安石苏轼混杂,为杂儒,就是因为根源处精粗纯杂不同。

学术根处不纯源头有染,必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王安石变法问题重重,诸葛亮政治军事成就有限,与他们的学术密切相关。2017-5-12

(下)

再说苏轼。苏轼政治立场、学术思想与王安石不同,但也是儒门杂家,其学蜀学为儒家杂学。蜀学由苏轼、苏辙兄弟加以发展,由苏洵开创。

苏洵少不读书,及壮,发奋自修,自学成名。苏洵著有《易传》(未完,由苏轼续成),并受朝命编成《太常因革礼》等,此外著有《权书》《衡论》《机策》等等,因为这后几种著作,遂被讥为“杂学”“喜纵横权谋之术”。苏轼与其弟苏辙都以他为师,很多观点与苏洵一致。

在学术上,二程的洛学与三苏的蜀学观点有异,洛蜀之争属于儒家内部学术之争。两家的观点分歧。关此,我将另文介绍,兹不赘。在政治生活中,苏轼对程颐颇为放肆无礼。例如,宋哲宗元祐元年,司马光去世,大臣们正举行明堂祭拜大典。仪式一完成,大臣们又赶去吊丧,程颐说孔子“是日哭则不歌”,参加明堂典礼之后不该又吊丧。有坐客反驳说,孔子说的是“哭则不歌”,不是不“歌则不哭”。苏轼嘲笑程颐说:“这是枉死市上叔孙通制订的礼法。”

后来,朱熹的门人问起苏轼与程颐的这类争执时,朱熹说:“东坡与伊川(即程颐)是争个什么?只看这处,曲直自显然可见,何用别商量。只看东坡所记云:‘几时得与他打破这敬字’,这说话,只要放手捋臂,放意肆志,无所不为便是。”(《朱子语类》)

朱熹认为,苏轼学道不至,“道行不深”,所以“好放肆,见端人正士以礼自持,却恐他来检点,故恁诋訾。”所以,“这个是处便即是道,便是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万物万事之所以流行,只是这个。做得便是合道理;才不是,便不合道理。所谓学问也只在这里。”(同上)

自宋高宗起,继以孝宗,苏轼都备受推崇。高宗追赠苏轼为“资政殿学士”,以其孙苏符为礼部尚书;孝宗特赠苏轼为“太师”,命儒臣编选苏轼文集为《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孝宗还特地为此文集作序,称苏轼为“一代文章之宗”。苏学于是大行于世。朱熹深为忧虑。在隆兴二年与汪应辰书中批评说:

“苏氏之言,高者出入有无,而曲成义理。下者指陈利害,而切近人情。其智识、才辨、谋为、气概,又足以震耀而张皇之,使听者欣然而不知倦,非王氏之比也。然语道学则迷大本,论事实则尚权谋,炫浮华,忘本实,贵通达,贱名检,此其害天理,乱人心,妨道术,败风教,亦岂尽出王氏之下也哉。”(《朱文公文集》卷三O答汪尚书第四书》)

苏轼和蜀学试图调和三教,被朱熹斥为“迷大本”,为害人心。而宋孝宗好释老又好词章,与蜀学精神相通,引起了朱熹的高度警惕。朱熹於孝宗初登基时,即劝孝宗勿看释、老书,勿沈於“讽诵文辞,吟咏情性。”(注四一)隆兴元年上奏时,仍以此为谏。至隆兴二年,朱熹与汪应辰书谓:“今乃欲专贬王氏,而曲贷二苏,道术所以不明,异端所以益炽,实由於此。”

早在高宗绍兴年间,朱熹就上奏称:“老子释氏之书,夫记诵词藻,非所以探渊源而出治道;虚无寂灭,非所以贯本末而立大中。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以极夫事物之变。”(《宋史·道学传》)当时正是苏学盛行之时,而苏轼对于释老非常推崇,苏学和蜀学染于释老甚深。

朱熹与弟子詹体仁(元善)书谓:“苏氏兄弟,乃以仪(张仪)、秦(苏秦)、老、佛合为一人,其为学者,心术之祸最为酷烈,而世莫之知也。”(《朱文公文集》)为此,朱熹特撰《杂学辨》,收录《辨苏氏易解》、《辨苏黄门老子解》及《张无垢中庸解》等文,毫不留情地批驳之。

关于蜀学和新学,《宋元儒学案序录》一针见血地指出:

“《淮南杂说》初出,见者以为孟子;老泉文初出,见者以为荀子。已而聚讼大起。《三经新义》累数十年而始废,而蜀学亦遂为敌国。上下学案者,不可不穷其本末也。且荆公欲明圣学而杂于禅,苏氏出于纵横之学而亦杂于禅,甚矣西竺之能张其军也。”

王夫之对蜀学领头羊苏轼的批判非常严厉。他说:

“贾谊、陆贽、苏轼,之三子者,迹相类也。贽与轼,自以为谊也,人之称之者,亦以为类也。贽盖希谊矣,而不能为谊,然有愈于谊者矣。轼且希贽矣,而不能为贽,况乎其犹欲希谊也。

若夫轼者,恶足以颉颃二子(贾谊和陆贽)乎!酒肉也,佚游也,情夺其性者久矣。宠禄也,祸福也,利胜其命者深矣。志役于雕虫之技,以耸天下而矜其慧。学不出于揣摩之术,以荧天下而雠其能。习于其父仪、秦、鞅、斯之邪说,遂欲以揽天下而生事于平康之世。文饰以经术,而自曰吾谊矣;诡测夫利害,而自曰吾贽矣;迷失其心而听其徒之推戴,且曰吾孟子矣。俄而取道于异端,抑曰吾老耼矣,吾瞿昙矣。若此者,谊之所不屑,抑贽之所不屑也。绛灌之非谊曰:“擅权纷乱。”于谊为诬,于轼允当之矣。藉授以幼主危邦,恶足以知其所终哉!乃欲推而上之,列于谊与贽之间,宋玉所云‘相者举肥’也。”(《读通鉴论》文帝七)

王夫之在《读四书大全说》甚至斥苏轼为乡愿。

苏轼才大于德,立足不稳,德行有偏,与二程相比大为逊色,非笑二程,更显轻薄,然此君不乏正义感,不失为一个优秀的文人,大文人。斥之为乡愿过分了,东海期期以为不可。船山先生论政论史论事论人,巨眼如火,明察秋毫,然有时未免过苛也。但也于此可见,苏轼和蜀学,学术思想很不中正。

对于苏轼,古来文人学者包括儒者,普遍誉之过高,朱熹、王夫之又贬之太低。

还是钱穆在《国史大纲》中的评价比较中肯:

“苏东坡诗之伟大,因他一辈子没有在政治上得意过。他一生奔走潦倒,波澜曲折都在诗里见。但苏东坡的儒学境界并不高,但在他处艰难的环境中,他的人格是伟大的,像他在黄州和后来在惠州、琼州的一段。那个时候诗都好,可是一安逸下来,就有些不行,诗境未免有时落俗套。东坡诗之长处,在有豪情,有逸趣。其恬静不如王摩诘,其忠恳不如杜工部。他们(苏氏兄弟)的学术因罩上一层极厚的释老的色彩,所以他们对于世务,认为并没有一种正面的、超出一切的理想标准。他们一面对世务却相当练达,凭他们活的聪明来随机应付。他们亦并不信有某一种制度,定比别一种制度好些。但他们的另一面,又爱好文章辞藻,所以他们持论,往往渲染过分,一说便说到尽量处。近于古代纵横的策士。”

新学、蜀学都属于儒家杂学,王安石和苏轼都是儒门杂家。他们都立足于儒,故为儒家,但根基不稳,思想驳杂,苏轼们杂染了佛道,王安石更杂,于杨墨申韩佛道无不沾染。根本原因是格致诚正功夫不足,不能审问慎思,缺乏明辨能力,学问最广博,也只是博学而已,杂家而已。儒门杂家,高于杂家和其它诸子百家,但学术品格不高,不宜过度抬举,更不宜作为指导思想。

关于诸葛亮,宋儒张栻曾作《汉丞相诸葛忠武侯传》,完成后示朱熹,其转述朱熹意见说:“元晦以予不当不载以管、乐自许事,谓侯为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之书,及劝昭烈取荆、益以成伯业,可见其学未免乎驳杂。”诸葛亮以管乐自许、好申韩之书和劝刘备取荆益,都暴露了其学之驳杂。

《朱子语类》中朱熹对诸葛亮既高度评价,又有所保留,言其“问学未至”、“ 其道未尽”、“病于粗疏”等等。朱熹说:

“诸葛孔明大纲资质好,但病於粗疏。孟子以后人物,只有子房与孔明。子房之学出於黄老;孔明出於申韩,如授后主以六韬等书与用法严处可见。若以比王仲淹,则不似其细密。他却事事理会过来,当时若出来施设一番,亦须可观。”

认为孔明与王通相比,不如王通细密。又说:

“南轩言其体正大,问学未至。此语也好。但孔明本不知学,全是驳杂了。然却有儒者气象,后世诚无他比。”

张栻说孔明“其体正大,问学未至。”朱熹认为此评准确。又说:

“忠武侯天资高,所为一出於公。若其规模,并写申子之类,则其学只是伯。程先生云:孔明有王佐之心,然其道则未尽。其论极当。”

又说:

“诸葛孔明天资甚美,气象宏大。但所学不尽纯正,故亦不能尽善。”

综上所述可见,诸葛亮非醇儒,但属于儒家,称其为道家或法家都不对。还有,东海在《儒家大智慧》一书中对诸葛亮有过多次评论,其一曰:

看一个人,可以看他崇拜的是什么人物。最坏的是崇拜盗贼,最好的是崇拜圣贤,象诸葛孔明,崇拜管仲乐毅,境界不低,却也不高。人们称管仲、乐毅为王霸之佐,其实他们只能称为“霸佐”,作为王佐则不足,比起姜尚伊尹傅说等真正的帝王师大为逊色。

管仲成就的是齐桓公的霸业,乐毅连霸道都谈不上,只是善于用兵和收敛人心。孔明以他们为榜样,就注定了一生成就有限。孔子一方面赞扬管仲“如其仁,如其仁”,一方面又批评他器小,。我于诸葛亦作如是观。

其二曰:

孔明是儒,不大,其学混杂申韩,其用以自比的管仲乐毅,虽然不错,远非一流,称霸有望,成王不足,论德论智论政治军事才能,与伊尹傅说周公等真正的帝王师根本没法比。故孔明一生所能取得的最大成就,在他出山之前就注定了。孔明为政,纰漏多多,“算多遗策”。如重用马谡,缺知人之明;事必躬亲,非丞相所宜。刘备伐吴是最大的失策,无论胜负,对蜀汉政权的危害都极大。而孔明不能有效劝阻,可见其地位分量才能之一般,终究不足为帝王师也。2017-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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