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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江湖行(16)

2018-05-19  本文已影响74人  d3a374d490b9

            第十六章    逃亡之夜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小姐,这诗是为何意?”

    丫鬟手执刚剪的桂花,望着桌旁默诗的青衣女子,抹嘴“呵呵”一笑,问道。

    自那萧家公子走后,自家小姐总是无由双颊微红,重复默着这诗。

    随手将桂枝插入沿窗白玉瓷瓶,丫鬟回身走到桌旁,凑近着去瞧,动作大咧了些,碎花紫纱裙便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青衣女子佯瞪了她一眼,“你便不能稳重些吗?”

    她撇了嘴,吐了吐舌头,眼里却满是笑意:“奴婢知错了,小姐。”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檀香木笔杆便微抖,蘸墨的笔尖在宣纸上晕了一片,莹透指尖轻顿,放下笔杆,缓步行至窗前。

    秋桂的淡香慢慢飘满内间,她一向很喜桂花,花蕊星星点点,开于浮生,隐于叶间,淡雅端庄,不争荣宠,不必尽态极妍,自有同好之人来寻。

    “这诗所言是为,谢公最偏爱的幺女,倾心一贫士,并嫁与之,纵然家徒四壁,两人依旧相携相守,不离不弃,此情之坚,堪比金石。古往今来,文人评语多颂此女贞心四德,善解人意,我却更羡她能在今生今时,遇见可追随之人,从此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伸手抚上黄蕊,青衣女子眼神缥缈。窗外日色渐晚,将尽未尽的霞光斜斜照了丝进来,洒在发间,淡了满头的颜色,仿若披着半白青丝,盼夫归的美妇。

    丫鬟看的呆了,她忽想起一首词,似是这样念的: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雨后凉气拂起胡莹莹鬓间松散青丝,一下下打着苍白清瘦的颌骨,她却恍然不觉,愣愣地望着眼前,藤草萝蔓,遍地萧瑟。

    突围的两人,为躲人耳目,一路向西郊行去,那里圈了一处矮山,近来多作城中门派子弟修炼之所,鲜少有人落户。不多时后,在这处废院停下。

    “这真是天意......”她低喃一声,推开院门。

    庭院不大,景致皆依山而建,侧旁有一花圃,彩石铺道,白玉为阶,蜿蜒绵亘,曲折回环。尽处又分三路,一路搭了个架子,其上藤蔓丛生,若隐若现一秋千,一路连着红木回廊,通向后院水塘,塘中锦鲤游泳,枯荷遍布,而沿最后一路行至尽处,抬头望去,就能瞧见镶金字的大块匾额,曰“清静居”,便是主屋了。

    迈入院内,重空山人扫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不看杂草丛生,依稀可见昔日精致,布景别出心裁,此间主人可谓匠心独具。

    “清静居....”胡莹莹默念,这曾是她最为熟悉亲切之处。头上这块匾额,乃是门主为小姐挑了这居所后亲手所提,如今却如造它之人一般泯于尘土,消散于世间。

    她久久立于门前,仿若此时推开,依旧会有一女子,身着青衣,手执檀笔,半笑半嗔地白她一眼,“怎地如此不知稳重!”

    然手却似重千斤,胸中若灌水般憋闷不已,如何也提不起推门而入的气力。似乎若这么推开了,伪装便分崩离析,她便须直面现实。

    “女施主,怎么了?”重空山人见胡莹莹许久不动,开口问道。

    闻言,她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收回目光,推门而入,“道长,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被程钧那招伤了肺腑,她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又硬提着口气奔波了许久,现下松了口气,便再也撑不住,寻了个地方坐下,苍白脸色稍缓,继续说道:

    “我虽没什么见识,却也看得出,道长和先前那位公子不是凡夫俗子,此番出手相救,定然并非方才所言,仅为看不得莹莹受辱。今日之举已触怒青城派,二位如此冒险所图为何?难道也是为了寒冰魄吗?”

    重空山人席地而坐,捋了捋胡子,开口地样子正儿八经:“出家之人需得出尘不染,心如止水,而如吾等修至化境,早已超脱世俗,无欲无求,尤其尽量避免参与人间纷争。”说道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一下,“当然,大致了解事件原委也是可以的。”

    胡莹莹笑了,“你想知道什么?”

    “贫道想知道,姑娘今日何故自寻短见?”

    她心中一惊,“道长何出此言?”

    “你早知自己实力不济程钧,却仍孤身正面迎战,固然胆识超群,但贫道却总觉得姑娘的言语动作颇有决然意味。是以便妄自猜测,姑娘此番真正目的,并非索命,而欲以己命换唐门旧案重现江湖。”

    重空山人言语不疾不徐,面含笑意,她的脸色却再三变换,终于,苦笑了声道:“道长说得对,我确做如此打算。”

    仿若坠落的明星,顾盼生辉的眸子忽地失了所有光彩,胡莹莹整个人染上了层层疲倦,亦或是卸下层层伪装,露出本来的模样。

    “以我一人之力,纵然再练上八年,也不可能撼动一个门派,此次群英大会便是上好时机,只待我牵出青城派,自会有许多欲寻寒冰魄的人找他们的麻烦。只要能为小姐和门主报仇,阿莹这烂命便不值吝啬。”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只可惜不能亲自手刃狗贼!”

    重空山人摇头道,“无量寿佛,施主万不可轻生。”

    她看了眼方才救了她命的道士,脸色白如薄纸,犹豫一阵,轻叹了口气,说道:

    “捡来的命,总该还回去......”

      八年前那个逃亡的夜晚,她和唐青青的人生就此翻天覆地。


    夜色浓如泼墨,树影斑驳,仿若栖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厉鬼,只待松懈之时,便要索人性命,吞人魂魄。忽地,立在枝上的猫头鹰叫了一声,有人闯入它的地盘,它十分不满。

    只见重重树影之后,有三人对峙。其中一人身材健硕,似是极怕被人认出,全身黑漆漆裹了一片,只露两眼视物。另两人身形娇小,衣物单薄,与那黑衣人相比之下,极为弱势,正是撞破凶案后逃亡的主仆二人。

    面对那人浓烈到近乎实质的杀意,唐青青上前踏了一步,将唐莹挡在身后,低声说道:“阿莹,那人武功极高,今日你我二人恐怕难逃毒手,你怕不怕?”

  唐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但声音却十分坚定: “阿莹不怕,能和小姐死在一起是阿莹的福分!”

  夜风瑟瑟,月光暗淡,星迹竟也消失不见,唐青青忽觉得心中有些空。

  望着这个吓到浑身哆嗦的泪人,她温柔地笑了,“小傻瓜,方才吓你的,和你死在一起,我于地下都安宁不了。”

    言毕,她扭过头去不再看,声音变得十分冷静:“阿莹,你听好,等会我上去拖住他,你什么都莫管,看准时机便跑......”

    “我不要丢下小姐!”还未说完,唐莹便急得打断了她。

    “阿莹乖,不用担心,我自有脱身之法。你逃走之后,莫要回去找唐家主持公道,而向西南直入武陵,城东有一家当铺,寻那当铺主人娄安,他自知该如何做。”

  “小姐不要骗我,你本就身子虚,碰上那凶人,怎得脱身?” 唐莹此刻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只能不争气的掉眼泪。

    “还记得幼时一起曾去过的无悔涯吗?就在离这里不远处。前些时闲来无趣,我便差人在崖边打了个机关,若不幸落涯,可在坠底之前顺藤进入密道,而从涯顶却毫无察觉。”

    她撇了一眼唐莹,见她已经开始犹豫,趁机说道:“阿莹,莫要再怀疑,等会我与他缠斗时,万不要错了时机!”

    说完,唐青青拿起手中长条形包裹,猛往空中抛去,布块松弛间,露出冰蓝剑鞘,鞘身削长,隐见龙纹翻腾。

    “寒冰魄!”黑衣人眼神一凝,急不可耐地蹬地而起,可他却慢了一步,只见青影闪过,便有刀剑出鞘声,再回神寒冰魄已于唐青青之手。

    此时,令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寒冰魄展现在二人面前,错银吞口,水晶剑柄,刃如秋霜,寒气逼人。斩金截玉,吹毛断发并非其可怕之处,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是剑尖的那丝冰蓝,三尺之内,霜冻草木,一寸之内,伤经损脉,而挨上一剑,则寒毒入体,暴毙而亡。

    “把寒冰魄交出来!”黑衣人见夺剑不成,眼色暗沉。

    “做梦!”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阵金属撞击声,二人斗在了一处。那人决心下杀手,招招致命,唐青青身子撑不了多久,便只守不攻,留心寻找时机,仗着那人对寒冰魄的忌惮,勉强不处下风。

    突然,黑衣人没了耐性,一记横斩欲强行破防。她足尖一点,跃地飞起,堪堪避过。

    那人冷哼一声,调转剑锋,携霸道内力劈剑而下。只见她蛮腰向下一弯,登时在空中倒了个个儿,两脚夹住袭来的剑锋,接着撑地的手掌旋转,回身一剑扫去。

    黑衣人没料到她这一招,连忙退开。双眼微眯,闪过一丝危险。“有点意思。”再无轻视,用了十成功力攻去,剑势逼人,与先前截然不同。

    看到此处,唐青青嘴角微挑,也挥剑而上。

    两剑相接,黑衣人脸色一变,寒冰魄绵软无力,竟没有用上丝毫内力,他直觉不对劲,然而此时已收剑不及。

    “跑!阿莹!”

    不管铺天盖地袭来的剑意,唐青青大喊。

    唐莹扭头狂奔,她闭着眼睛,嘴里一直念着“娄安娄安娄安......”,不敢想后面发生什么,更不敢回头。

    然而她还是回头了,只一眼,便再不能继续,她见黑衣人把冰冷的剑刺入青衣女子肩膀,见女子以肉掌箍住对方欲拔出的剑锋,见被血红浸湿了的单薄衣衫,见毫无血色惨白的容颜,也看见了被挑开面罩下的脸。

    “啊!”她大叫着冲了回去,泪水如决堤江水,抑制不住外涌。

    然而此时,女子回了头,嘴唇微启。

    唐莹便瞬间愣了,她说:“又不听话了吗?”

    贝齿咬破红唇,指甲刺破掌心,唐莹抹了把泪,转身向西南跑去。

    “后来,我寻到城东的娄安,才知小姐早先便有所察觉,他告诉我小姐原是这么说的:‘若有一日,一身着碎花纱裙,面容隽丽的女子前来此处,指名道姓地要找娄安,请替我妥善照顾,那时我已遭遇不测,唯望她能安稳度过余生。’”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无悔涯,反复多遍也未找到小姐所说的密道。便心知,她死了,将生留给了我。”

    胡莹莹放声大哭,像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懊悔而悲痛。

    屋里仿若还存着一丝桂花香,伴着女子的泪水,久久不曾散去。

    其实有一句话,她并未说出。那晚,她那喜着青衣的小姐,温柔地看着她道:

    “阿莹,这么多年我和爹爹待你如此好,你道为何?”

    “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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