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醉了五年的米酒
文/青山若夫
三月的江城,雨后初晴,阳光洒在人身上,倍觉慵懒。午后约上好友到餐馆小坐,服务员神秘地推荐新来饮品,上来才发现竟是米酒。杯酒下肚,熟悉的味道满口流香,万里之遥的黔东南大山深处,阿婆那碗佳酿,似乎还醉在我的心间。
初识阿婆,是在支教途中家访的路上。彼时,阿婆正砍柴归来,路陡难行,柴重不堪负,老人的小脚在泥潭中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等到赶上阿婆,我便接过柴火,送她到了山梁垭口,老屋院前,然后踏上家访之路。
一路兜兜转转,返回途中,又到了老人的住所。她正担水上坡,水未盛满,老人佝偻的躯体似乎要贴近地面。偌大的一个村寨,竟未见一壮年男子在家,都走进了钢筋水泥的尘世里。于心难忍,便又接过一程,直至山泉满缸。热情的阿婆执意要留我们一行人吃饭,盛情难却,便留了下来。
阿婆是一名酿酒师,在当地小有名气,四里乡邻都来此买酒。老人的住所上下三楼,一楼即为酿酒之所,阿婆颇会收拾,整个一楼精心布置,物尽其用,杂而不乱。
吃饭完毕,老人又开始忙起酿酒的活计来,第一次亲眼所见,颇觉新鲜,便跟着瞎忙。阿婆在那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道工序,我则帮着劈柴引火。别后经年,那套酿酒的器具早已记忆模糊,但那番忙碌的场景依然历久弥新。
阿婆酿的米酒,当地人又称“土茅台”,足以见其美味。村寨山高林密,梯田满坡,盛产水稻。阿婆的酒好也有秘诀,其原材讲究,是用当地的米中珍品“香米糯”为主材酿制。整个程序虽不复杂,但阿婆说在选米、上甑(甑子:蒸饭容器)、拌曲、发酵每个环节都要把握精确,出来的米酒才能恰到好处,度数适宜。
一番活计忙完,阿婆引我入藏酒之室。不大的房间里满是各类坛坛罐罐,每坛酒的年份皆不同。慈爱的老人选了一坛,打上一碗让我品尝。米酒入口,初觉味甜,待入喉咙又带着淡淡酒味。开始未觉酒劲,只是这酒后劲较大,迎风一吹,酒意便慢慢袭来。
暮色四合,坐在水井旁,晚风习习,顿时有了一种飘飘然。仰望苍穹,想及近况,或许只有清代诗人方文那句“微醺立池上,仰视天宇空。”能恰抒时意了。
疏影满院,蛙鸣起伏。和老人坐在院子里拉拉家常,顿时又似乎回到了孩童时代,一切温暖而幸福。阿婆言语中说我很像她几年未归的孙儿,说完老人便望向了山外,眼里写满了期盼。看到此景,我便岔开话题,言及其他,絮絮叨叨直到夜深。
第二日临别之际,阿婆将家中不卖的米酒珍品装满了一罐执意送我,看到老人的真情,我收下厚礼。别无他送,便将身上的余钱全部给了老人。
最难忘怀的是,送别之时,我们前行一步,老人便跟着向前一步,直到拐角处我们快速逃离。每每忆起老人的眼神,想到相似的祖父祖母,胸中块垒难消,只能杯酒浇愁,待到酒意微醺,化作笔底波澜,记录那碗醉了五年的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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