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逆行》八十七 背对背
一天晚上,我回到家,向天已经准备了四个小菜一瓶白酒。我们两个对酌,酒至半酣,她突然问我:“我爸最后一晚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你跟我也不说吗?你告诉我吧,我绝对保密。”她用哀求的眼神直视着我。
我的心隐隐作痛,挣扎着说:“他什么也没说,你让我说啥?”
她突然杏眼圆翻走过来,一只手抓住我的大臂,另一只手摁住我的肩,见她满脸凶狠的样子,我笑起来使劲拿开她摁住我大臂的手,我不习惯让人摁住胳膊。
我把她搂过来坐在我腿上,她捧住我的脸,我们四目相对,她的眼里满是痛楚,她哭起来:“一鸣,我心里好苦,我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看着她的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我的心都要碎了。一个人保守着这么大的秘密,我心里更苦,我也快要撑不下去了,我恨不得找个人一吐为快,像倒垃圾一样把这件事倒掉。我替她擦着眼泪:“天儿,咱不哭了,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停止了哭泣,眼巴巴的看着我:“你说吧。”
“我,这个,他.....”
她温柔的摸着我的脸:“快说呀!”
“如果有一天她想飞了,就放她去飞吧。”
“还有呢?”
“从哪说起呀?你让我想想。”我定了一下神,脑子也恢复了常态,天啊,我差点就犯了大错!我把自己之前编好的一套词,多加了一些细节。她不耐烦地说:“这些都说十八回了,说新的!”
“没了,就这一句。”
又是一个夜晚,我回来时大厅里灯火通明,去不见向天人影,我喊了一声,她回到:“你站那等着别动!”
我摸不清头脑只好站在原地,这时响起了音乐声,在《夜来香》的前奏声中,向天穿着一身旗袍,那旗袍暗花中透着几朵猩红、翠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配上她玲珑凹凸的曲线,显得又神秘又性感散发着魅惑的味道。她的脸浓妆艳抹,粉面桃花、烈焰红唇,双眸顾盼生辉。她唱着《夜来香》,曲调改成了爵士风格,慵懒中透着妩媚性感。
我被迷得神魂颠倒,没等她唱完上来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她在我怀里仰起脸来问:“你看我还能飞吗?”
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一顿!哪句不能说单说这一句?
事实上除了这一句哪句都是要命的。
从此我提高警惕,尽量不喝酒,在外面喝了酒,就等酒醒的差不多了再回家。
向天反复琢磨,显然从我话里巴砸出了什么,她又开始进攻了。
“如果有一天她想飞了,就放她去飞吧。”她慢慢念着这句话,突然说:“这么明显的遗嘱你都没听出来?你还能走开?”
“现在想来是这样,可我当时一点也没觉得。”
“是不是他说了很多,让你忽略了这一句?”
“不是,实话告诉你吧,他是给我发的短信。当时我正在买早点回来的路上。”我拿出手机让她看那条短信,她不说话了。
她开始勾引我,干那事也积极主动多了,每到关键时刻,她就犯腻歪,非要我说说她爸临死前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不理会她,直接对她动真格的。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招架不住,万一我禁不住诱惑招供了,那对她们母女俩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害怕见到她,我开始躲着她。成天泡在公司里,忙完了工作就打游戏,有时陪客户喝了酒,怕向天看我喝了酒会乘机来诱惑审问我,半夜里回来根本不敢上楼睡,就到空着的佣人房里凑合一晚。等我醒来,向天已经上班走了。
我忽略了这些孤独的夜晚,向天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听得出情绪非常低落,问她怎么了?
“刚才领导找我谈话了,把我调到后台,做幕后工作。昨天比赛结束后,我采访获胜方的教练,本来想好的问题,突然就不知道问什么了,摄影师提醒我才想起来。教练很健谈,我却不知道怎么对答。他们说我晕镜头了,可我从来没晕过镜头。我自己知道我的脑袋不会反应了,感觉脑袋像一块木头,什么也想不起来,还经常忘事。”
“经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你还没有缓过来。”
半夜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醒了,看看身边没有了向天,先去厕所,书房找,没有,一路找到一楼客厅,也没有,一回头看到餐桌的椅子上坐着个人,眼睛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模手是冰凉的,梦游!据说梦游的人不理别人,我轻轻地问她:“你怎么不睡觉?”
“我睡不着。”
“回床上暖和暖和,心里有事和我说说。”
“和你说有什么用,你又解决不了。”
回到床上,她蒙上被子扭过去,怎么问也不说话。我以为她睡了,就又睡了过去。不一会儿我又醒了,她又不在床上,又到处去找。
这段时间,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都是我的错。好像她知道了什么,让我疑神疑鬼。
晚上十点多我从公司回到家,喊了几声没人回答,到厨房一看锅里温着饭菜,坐在桌边吃起来,好像听见大厅的门响了一声,觉得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扭脸一看,天哪一张鬼脸!吓得我赶紧把脸扭开,定了一下神,再看,什么也没有了。饭吃不下去了,索性走出来,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我正一个个房间查看,向天从楼上下来了。
“你在干嘛?”
“我刚才好像看见一只老鼠,不知跑哪去了。”
这天晚上我正陪客户老谭喝茶,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男声:“你是高向天的家人吗?到城管大队来一趟吧。”
我赶到城管大队,下车时顺手把老谭刚给的两盒乌岽单从拿下来。大队长正和向天谈心,向天穿着一件黑色戴帽子的长风衣,桌上放着一个面具,还有一只装着冥币的袋子,我明白了。
给队长说了一堆好话,奉上两盒乌岽单从,又立了保证一定看好她,大队长很快就放行了。大队长把我们送到车边,向天上了车,大队长和我握手的时候小声说:“关心一下吧,你太太精神可能有点问题。”
我开始留心向天,我发现她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做事变得笨手笨脚的,经常摔盘子打碗。
我在向天脸上看到了一种神情,倒抽了口凉气,这种神情似曾相识,在高教授和向东的脸上见过,这种忧郁在男人的脸上那么吸引人,而在向天的脸上却让我心疼。
和她谈去看医生,她跟我瞪眼:“看医生有什么用?医生能把我爸送回来吗?”
深冬,我们又上了一个大游戏,我连续加班,半夜回到家倒头便睡,朦朦胧胧听到什么声音,仔细听又没了,等了一会儿又响,这次我听清了是门铃,开了灯,才发现向天不在床上,急忙披上睡衣下到一楼,打开门,门外没有人。门铃又响了,这才听清是院门的门铃。
打开院门,我又是一惊,见向天穿着一件环卫工人的橘黄色大棉袄,光腿穿着一双白色高跟鞋,冻的哆哆嗦嗦脸色发青。傍边站着一个只穿一件毛衣的中年人。见我来了她脱下大棉袄给了那人,原来她里面只穿着一件连衣裙,我赶紧脱下棉睡衣给她包上,自己只剩下一个小内裤。我对着那个人一个劲儿的说谢谢,然后搂着她跑进屋。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深更半夜你穿成这个样子跑出去干什么?”
她不理我,跑上了楼,我紧追上去,她进了书房,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出来两个信封就撕,信封被撕成了两半,我奋力夺下一片,打开看应该是给妈妈的遗书。
她刚才去自杀了!而我却全然不知!
她把手里撕碎的纸片朝天花板一扔,像天女散花一样飞得满屋全是。
她跑进卧室蒙上了被子,我也钻了进去,两个浑身冰凉的躯体互相取暖,“你刚才去自杀了?”
“嗯。”
“为什么?”
她不答的话茬,而是自言自语:“我扔掉羽绒服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突然明白了这一生最最不甘的是什么。与其这样死了,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他们是谁?”
她又不理我了。
我们暖和过来了,她睡着了,我却再也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等到快六点了,估计岳母也起来了才打电话,把昨天晚上的事跟她说了。
电话里传来了岳母惊慌的声音:“怎么回事?我马上就过去。”
十点多钟,向天还在呼呼大睡。我又打电话:“妈,你到哪了?我去接你吧。”
“我已经到北京了,不用你接,你看好向天就行了!”
总觉得岳母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是啊,谁听到这种消息心里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