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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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零雨飘摇
整个小区都黑漆漆的，人们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似的，早早就关了灯，爬上睡床。只剩下某栋楼房的中部，唯一的一间灯光大开的房子。
在阳台上摆着一把凉椅，凉椅前还伫立着一架望远镜，都是在晚饭后从屋内搬出去的。现在房子的主人不知去了哪里，如同被不知何人拐走似的。
夜风“呼呼”地从阳台的落地窗外吹进来，把桌子上插在青花瓷里的半截富贵竹吹得剧烈摇晃起来。
我心想，只要这样子盯着青花瓷，不一会儿它就会发出清脆的“乓啷”一声。
走出阳台，我把落地窗牢牢的关紧，直到一丝一毫的寒风都无法钻进屋子里才罢休。转而透过玻璃去看室内的富贵竹，不禁觉得一切都是那般的虚幻。无论是富贵竹亦或是金蟾蜍，都不会招来任何钱财，有这些闲钱倒不如拿去干些实际点的事情。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来，在发觉再进不了室内就对我发出嘘声，最终还是要绕道而行。我坐到凉椅上，端详起我视线内的所有人家，无一不是关灯入睡的。
“咚咚咚……”
落地钟整整敲响了十二下，在寂静得可怕的夜里穿透空间，把时空敲得混乱起来。
我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拉紧了一些，接着眯起左眼，边找边将望远镜转动起来，最后聚焦在隔空相望的另一栋楼房的某个窗口。在仔细观察之下就能够发现，窗户里的某个角落正亮着一盏微弱的昏黄色灯光，光线刚传递到窗台就立即有意识的暗沉了下去。
目不转睛地透过镜头盯着那个窗户，祈求从中看到那个我所思所想的人。我想她总会出来的，每个夜晚都是如此。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胡思乱想着，若是在这个世界上要评选最不隐蔽的偷窥者，恐怕舍我别无他人了。
被观察的窗台忽然有人影闪动，我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望远镜上。
只见一名女子站在窗前，用右手拉掉马尾辫上的发圈，乌黑油亮的秀发随着女子的动作飘散开来，一些整整齐齐的披在双肩上，另一些哗啦啦的垂直吊在空中。
“真美。”我不由得说出声来，嘴角还荡漾起笑意。
那阵不屈不挠的寒风又吹了过来，比之前的士气强了不小，把我的外套吹到了地上，可还是没能吹进室内，最后只得偃旗息鼓。我捡起外套披回身上。
这时女子已经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某个角落。我跟随着她的视线，抬头去看那个角落，一轮明晃晃的圆月稳稳当当的挂在天空中，不仅如此，在圆月背后似乎还有另一颗月亮正在被分离出来。
“滴答滴答……”
钟声前所未有的大声，我扭过头看着玻璃另一面的落地钟。
0点30分。
我心想，她又该入睡了。
再次把注意力移到窗台上，里面没有一点儿的光线射出。就像往常一样，她在0点30分离开窗台，关上灯，准时入睡。
该睡觉了，再看下去也不会再有任何变化的。我把望远镜和支架折叠好，收进袋子里，继而打开落地窗，连着凉椅往屋里搬。
寒风找到了可乘之机一窜而入，青花瓷紧接着就发出了“乓啷”一声。我心想，看来我丢掉工作并愈发贫穷的原因，或许就是没有善待这棵富贵竹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我不禁无奈地干笑了几声。
踱步出到阳台，斜下角的一户人家打开了大厅的日光灯。
抬头往刚才仰望的角落看去，只有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我定睛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心里肯定地说，嗯，只有一轮圆月。
关好落地窗，把富贵竹的残局收拾好。这下子不可以再虐待富贵竹了。我就从厨房拿来唯一一个高得不可思议的杯子，灌了水，温柔的把富贵竹插进去，再把杯子放回桌子之前，我还在放杯子的位置滴上了烛泪，以便固定杯子。
再也不会有“乓啷”的声音了，终于可以安然入睡。我躺在床上，脑袋里尽是插在玻璃杯里的富贵竹，在富贵竹的抚慰下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我照旧去各大公司企业投简历，无一不是让我回家等消息。面试得不耐烦了，我就到大型超市门口干坐着，观看过往人们。
在审视他们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个世界真是奇妙至极，有扇孩子耳光的母亲，有聚集在一起对骂的女人，有在街上撒泼脱衣服的妇女，有和异性摸来摸去的女孩，有倚老卖老的老奶奶……
如此看将下去，我又莫名地出现继续面试的决心了，这时我又会继续去投简历面试。
和那个夜里的曼妙女子相比，她们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居然过得这么风声水起，我怎么能够放弃自己呢？
这样下来，早上9点到下午6点，我起码可以面试到20个岗位，即使一番问题下来还是让我回去等消息。
晚上6点，我回到小区，突发奇想地去了每天晚上偷窥的楼房前，一层一层的数上去，一直数到夜半女子那层，就这样抬着头注视着那个窗口。
良久，我收回视线，从只有框架的窗台上收回来，从被烈火烤得乌漆墨黑的墙体上收回来，从空荡荡任由寒风灌入其中的房子里收回来。
晚上临近24点，小区内只有我还亮着灯光，寒风比昨夜更为肆虐，我照旧把凉椅和望远镜拿出阳台，这次没有必要再关上落地窗了。夜风虽然像强盗一样闯进屋内，却再无法撼动富贵竹的优越地位。
快敲响吧，把不同的两个世界连接起来。
“咚咚咚……”
落地钟整整敲响了十二下，钟声徐徐传递到头顶的月亮上。
圆月后缓缓分化出另一轮月亮。在夜色中，我再次通过望远镜遥望对面楼的女子。
她还是拉掉发圈，然后仰望两轮月亮，我也跟着她仰望月亮。
分针“滴答滴答”的缓缓掉到底，0点30分，女子离开窗台，这一次窗台里的灯光却没有灭掉。
我紧紧地望着那抹亮光，只见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是火。
数滴汗水从我的头上、脸上、身上冒出来，仿佛大火正在烘烤着的是我。寒风一吹过就冷得我打起寒颤，冷得我一身机灵。
我大声喊道:“救命，着火了……”
响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小区，试图把所有关了灯的人都从美梦中拽出来。
可是没有人听到呐喊。
头上的两轮月亮告诉我: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忽然全身发软，倒在地上，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我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8点，吹了一夜的冷风，鼻子痒痒的，不住的打喷嚏。
我想，或许今后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她了。
今天不去面试了，要把富贵竹送去它该去的地方，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连着玻璃杯，我把富贵竹带到了墓地里，在一排排的墓碑中找到对楼的女子的那一块。
再用准备好的打火机和蜡烛，把杯子固定好。这样子就不会被吹走了。
“你看，我可是好好的活了下来，即使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伴侣。仅仅是依靠自己，就好好的活了下来。兴许还依靠了你。”
“说句老实话，你这样子走了真是太傻了，你知道我在街上见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和你相比，她们才应该走你的路呢！让她们来替代你才是最符合常理的。”
“嗯。即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自己也是能够活下去的不是，又不需要别人来养活不是，何苦非得自寻死路呢，对吧？”
“看到那火光我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呢，我心心念念的可爱女子面对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恐怖景象。不过，现在总算解脱了吧，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受苦了。”
“至于我嘛，还是得靠自己活下去的。没有亲人朋友嘛。富贵竹得放在你这儿，它也不能带来富贵，我也照顾不了它，还是还给你比较合适。”
“放心吧。你的那一份我也替你活下去好了，助人为乐嘛。我可不会认输的。”
即使还没找到工作。我心里想道。
晚上临近24点，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把望远镜抬出阳台。
好多人家都还开着大厅的日光灯，有在看搞笑娱乐节目，有在听电视广播，有孩童的嬉笑声，有哭闹声，有责备声，有吵架，有砸东西……
“咚咚咚……”
落地钟整整敲响了十二下，可钟声被各种嘈杂的声音堵在了屋子里。
对楼的窗口黑漆漆的，月亮也没有要分化的迹象。
我只好收拾东西，早早睡觉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投简历面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