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陈情 （二）

要去见你的日子，我常常会睡不着，然后又醒的很早。阳光还未照到屋子里，可能此生再也不能见到你。

蓝湛还是比往常醒的要早了一些。抬眼便看到昨晚的酒瓶，皱了皱眉，醉后并不解千愁，徒增头痛。

洗漱闭，确认自己无纤尘雅正无比，才阔步走出房门。

泽芜君前来送行，看到弟弟走了出来，“忘机，山下人家送来的枇杷，新鲜正好，我拿来给你。”

竹筐里的枇杷果真各个鲜嫩欲滴，蓝忘机接了过来。“兄长，我现在就要去寒潭洞了。“一句也不想多说的样子转身便走了。泽芜君的定在原处看弟弟的身影走远，很是心疼。自己身为兄长，父母亲已离去多年，这些年来弟弟成长的枯燥且孤独这些他比谁都明白，如今弟弟心中的苦痛他也是明白，然而他能做的只是守护好蓝家，守护好云深不知处，守护好这一方水土的安宁，守护好这方水土上的人安然生活，方能不使更多人去切尝这番苦楚。

阳关升上来了些，纵使升的再高却也是照不进这寒潭洞的。冰封雪白的四周，仿佛让他的心柔软了一些。这枇杷，是否和那年他给我的同样味道呢？那次没吃，想来倒是有些后悔。

后悔的的事情，又何止一件？

后悔在金陵满月宴提议邀他来参加。

后悔没有早些去乱葬岗迎接他。

后悔不夜天没有站在他身旁。

后悔自己的固执直到无可挽回才讲出口来。

后悔没能护他安好。

本是甜的枇杷，此刻却苦的叫人眼泪都流了出来。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所有的遇见该都不是必然吧，若我早知道如此羁绊，听学之时就要躲来这洞里，可那个家伙就算是我躲在了这里，又怎么能确保他不会找到我撞见我认识我呢？难道这就是我的劫？为什么？要我遇见又将他带离？为什么这世间没有公平可言？为什么我心悦之人，最后竟不愿看我一眼？为什么人人称颂的含光君连他所爱之人都不能够保全？何为天下，何为家？没有他，我要如何是好啊·········

清冷的环境并没有让蓝湛的心更加平静，反而是清醒的心痛，心中所念之人更加的清晰，他的一颦一笑，更像是胸口的烙印一样随着身体发肤生长蔓延，让人无法呼吸。这是一种新鲜的体验感啊，毕竟这些年来从未提体验过，从未因功课不整而被叔父责骂，就算是第一次下山夜猎也是颇有成果，说是厌倦与生人触碰更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相处，叔父要教习所有子弟，兄长身为家主又是繁忙，听惯了称赞和褒奖偏偏就折在了一个魏婴身上。那人心怀的才是真的世事凡人吧，奈何如今含光君的心里，只有他。

也罢，三年。忘一个人很难吗？

倒立成了蓝湛更为习惯的阅读修炼之法，无人瞧见的地方是否需要雅正呢？这个问题蓝湛想了好久，最后因为如果是魏婴的话，就算是有人的地方他也不会雅正，他终于决定脱下外衣，将中衣塞好，双手撑地后抬脚，开始阅读。

每月泽芜君都会差人送来新鲜的瓜果，心逐渐平静。灵力逐渐增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日抚琴，本想一曲洗华静心，一出手便淌出这样的曲子。玄武洞中之时，那人浑身湿透额头滚烫，嘴中吵着无聊我给他哼起的曲子。即兴而已，并未取名字，如今却已烂熟于心。就叫做忘羡吧，蓝忘机的忘，魏无羡的羡。或许是忘记的忘，魏无羡的羡也好啊。

并未算起时间，天天月月还是年年，从前也从未有过觉得枯燥烦闷或是无聊，仿佛没过几天日子，不去夜猎果真是有些清闲了些。背上的戒鞭痕已经不疼了，但是伤疤还留着印记。就像是含光君仿佛已经习惯了没有那人的生活，但是心口上有道疤无论如何都祛除不了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已有过心动的感觉，再将这心回归过往的宁静，真难啊。

寒潭洞的这些日子，虽是无人与之交流，蓝忘机却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更多的道理。这些道理无关乎修习，无关乎灵力，无关系黑白是非。只关系人，只关系情。比如，是否叔父未曾体会这种感情才会对他百般阻挠？是否盛在的世家们从未经历温氏余人那般的折磨与祈求所以不懂得何为珍贵？是否这世间本就没有定规定法而是谁更强大更有话语权谁就是那定规定法？

三年了，纵使读了再多的书，奏了再多次的洗华，修了再高的灵力，这些问题的答案。

都是：是的。

走出寒潭洞时，泽芜君带了一众弟子在外迎接他，面前有一位小朋友仿佛比此刻的太阳光更加能让含光君觉得温暖，那便是，阿苑啊。

亮晶晶的眼睛，笑吟吟的小脸。他心中的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