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英雄传》第十一章更新

十一、余玠短句啸东吴  李七数言入龙潭

船渐行渐远，江州城中的灯火已远远消失于地平线外，尘嚣弥漫的一天终于恢复宁静，船缓缓行走在川流不息的江中，黑茫茫的大地一片死寂，只有遄遄而流的水声、两岸蛙鸣声、时不时还有江中鱼儿跃起之声。华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舱中落座，杨彤花早已迫不及待要告诉他经过。原来，余玠、潘丙二人，在船中等候多时，不见华、杨两人前来，心知不妙，余玠便提议他去南门放火、潘丙去府衙放火，迷惑官兵，分散他们的注意，以掩护华、杨两人，再回到北边码头船上来会合，潘丙称妙，二人各自行动，所以才有了后面华霆看到的经过，只是潘丙在府衙放完火后，惦记华霆和杨彤花，又跑到客栈去。华霆听完：好一个声南击北、调虎离山之计，余大哥真是将才！当下和余玠执手相望，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拼杀一天的潘丙、杨彤花两人此刻已在船舱中悄然入睡。余玠却是辗转难眠，走到船头，黑暗中听着滔滔江水、看着远处丛山树林乌黑的轮廓，想到自己的余生和未来，竟因失手杀死了浔阳楼酒保马六，白鹿洞书院是肯定回不去了，一片茫然，愤疾悲苦之下，长吟：

“一片英雄胆，七尺丈夫躯。

皇天生我，不知此意竟何如？

欲展腾空羽翮，曾作宋郊沛蠲，壮志未全舒。

长啸一声气，烟雾霭东吴。”

“好！大哥好一个长短句！”华霆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船头，听得余玠的长吟，禁不住拍掌叫好。

“霆弟，你也没睡？”余玠转身问道。

“我也睡不着，一想到临安府还没祭拜的父亲，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母亲和妹妹，我就睡不着。”华霆说道。

“令尊大人是？”余玠问道。

“当朝武举人华岳，两年前被奸臣史弥远所害。”华霆答道。

余玠当下大吃一惊，原来眼前的结拜义弟竟是华岳之子。难怪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武艺超群。“我三四年前进京，还曾蒙令尊大人教习过武艺。”余玠当下痛心疾首，“奸臣误国啊。”

“是的大哥。我看你们白鹿洞书院那个教学丁大全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去也罢。”华霆这才想起，说道。

“你认识丁大全？”余玠又是一惊。华霆当下就把他和潘丙、杨彤花三人去江州路上，在江州城郊外怎么遇到丁大全和学生吴礼等人、对方硬要找杨彤花陪喝酒一事经过和余玠说了一遍。

“竖子无礼！当诛！”余玠听完愤怒击打船檐。“此二人平时在白鹿洞书院就沆瀣一气，欺压其他学生，我在书院时也常受丁大全打击排挤。”

“大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丁大全这个人。”华霆说道。万没想到三十多年后，华霆今天这番无心之失的话，余玠果真受丁大全所陷，这是后话。

“日后得见此人，必诛之！”余玠气愤说道。

正当两人在船头开怀畅聊的时候。前面一声炮响，“路过的所有船只人马等，交水路费！”这一声响炮顿时把潘丙、杨彤花也惊醒，走出船舱径往船头而来，三匹马嘶鸣不已，船上几个渔民听得大惊，禁不住把船缓缓停下来。

“我家少主有令：只要钱，不要命，各位莫慌。”前面远远的船上又传来大喊声。华霆听完哑然失笑，这水贼也很可爱。

及得对面船只缓缓驶近，华霆等人看见，来的船不小，要比自己的船大上十倍，左右船舷两排火把瞬间亮起，顿时江中一片明亮。船头居中一人正是刚才喊话那名汉子，赤着膊，腰胯钢刀，船舷左右两边，各有十几名赤膊汉子，肌肉横飞，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执长枪、长刀、长勾等物，身后又各站一排弓箭手，正在弯弓搭箭对准华霆他们船上所有人，煞是统一有度、整齐威武。华霆、余玠自幼熟读兵书，看此阵势也不由心里暗暗赞叹：这水匪不是一般人，治匪有方，石逢生这山大王和这帮水匪的主人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家少主何人？”见对方来船靠近，华霆便问。

“说出来吓死你，你只管交钱，剩下的不用问。”对面船头那名汉子道。

“那钱要怎么交？”华霆问。

“船五十两，人十两一个，马二十两一匹。”李七说道。

“这马怎么比人还贵呢？”华霆又问。

“刚才说了，你没听见？！我们只要钱，不要命，马我们可以骑着去打金贼，人我怎么骑？骑着你去你愿意吗？！你愿意老子还不答应呢，你有马跑得快吗？！”那汉子一顿说道，同船那几十名赤膊汉子听得皆哄笑不已，“七爷说得好！七爷说得妙！”

潘丙、杨彤花一听，顿时大怒，抓起破魂刀、双钢梨花枪就想跳过对面船去跟他们拼命，华霆低声暗道：无妨，止住潘丙、杨彤花二人。那名叫七爷的汉子说的话，尤其说到打金贼，不仅华霆觉得有趣，余玠也觉得有趣了。

“那我要是不给呢？”华霆又问。

“不给？你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鄱阳湖江岸一带，谁不知我家少主，连官府都拿我们没办法，这里白天归官府管，晚上归我家少主管。”那名叫七爷的汉子说道。

“七爷，我们这过路之人，哪来这么多银两啊。”华霆说道。

“那就绑了，扣船，回头找家眷来赎人赎船，兄弟们，动手！”对方船头那七爷对其余众人下令道。

“且慢，敢问七爷怎么称呼？”华霆边说边在寻思应对之道。杨彤花自小北方长大，不习水性，一旦动起手来肯定吃亏，他和潘丙也只是略懂一二，余大哥还不知道会不会水，一旦动起手来，对方这帮如狼似虎的汉子，又熟习水性，肯定处于上风，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渔民兄弟的船和性命搭上，想到此，华霆坚定了想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顺去会会这个“少主”，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当下暗示潘丙、彤花所有人等不得动手。

“穿江虎李七！怎么？要动手吗？”李七一脸傲气说道。华霆等人不知道，这名叫李七的汉子确是来历不凡，李七祖上是当年岳飞手下水军大将李宝的同族兄弟。李宝跟随岳飞，二十多年间统领大宋水军，屡次大败金朝，有诗为证：“胸蓄浩天志，刚毅不畏险。

雄风磅礴势，奋翼吞河川。”说的就是李宝的英武。1162年，李宝因功授静海军节度使、沿海制置使，1164年，升沿海御前水军都统制。卒后朝廷赐“忠勇”之号。后因岳飞事受牵连，子孙族人零落四方、有些在鄱阳湖一带落草为寇。

“七爷误会，我等因盘缠不足，身上只得五十两银子，我们船上的几个渔家弟兄无辜，这五十两银子我帮他们给，你且放过他们人和船，让他们自行开船离去，我等四人三骑愿自缚随你回寨中，等家眷交钱来赎，如何？”华霆说道。

这李七顿时惊讶得合不上嘴，奶奶的，今真是见了鬼了，我李七爷在此横行近十年，头一回听说有人愿意自绑，跟随自己回去的。当下说道：“行！我看这位公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痛快人，你交上五十两银子，我不为难他们，让他们自行回去。”

“师哥，你哪来的家......”杨彤花急着这“眷”字没说出口，就被潘丙的眼神止住，作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你就等着看师兄的好戏。”

当下，华霆等人交上五十两银子，一一道谢别过船上的几个江州渔民弟兄，互相把手扭转绑上，四人三骑登上李七船来，目送渔船掉头远去。李七又命人把华霆、余玠、潘丙、杨彤花四人随身佩戴刀剑等物收起，眼睛用黑纱蒙住，置甲板边上一角坐下，命人看管住，火把熄灭，船只径回鄱阳水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