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不动的乡情
那年,我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乡村。觉得自己实现了人生的转折。我是那么嫌弃它。它落后,居住条件差,无论多么大的一家子,都是一眼窑洞,一盘大炕。冬天睡在炕上滚烫,烫的躺不住,白天家里却很冷。夜里又很黑很寂静,偶尔会有恶鸟的叫声,令人心惊。家里,蚊子骚扰姑且不计较,有老鼠窸窸窣窣,让人恐惧。更何况工作待遇上的城乡差别,久居乡野的闭塞。种种,种种,都让我以及了大多数人逃离乡村,向往城里,虽然,那时的县城拥挤不堪,又脏又乱,街角上大堆的垃圾散发着臭味,绿头苍蝇嗡嗡嗡的乱飞。但它是兴县的政治文化中心,是兴县人向往的地方。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仿佛都是为了离开乡村。
我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它,又魂牵梦绕的怀念它。我的一大段生命在那里。我怀念的是那一段岁月。怀念那些容进那一段生命里的人。我要去村里看望她们。现在很方便,有公交车,我能说走就走。我来了。她们热情的叫我小名,我一下就找到了当年的感觉。我曾经很抗拒父母叫我小名。可是来到了她们跟前,我只能是小名叫的那个我,因为她们是蒲苇草,是蒺藜花,我就是野菊。
她们都健谈,喋喋不休的谈着儿女,谈着村里的事。给我看她们的新家,两居室带卫生间,但这是给儿子的婚房,如果儿子结婚了,她们又得回到老地方住,“原来的窑?”“嗯”。“再修一套这样的房子。”“现在不好批地基了。”又带我去菜地里看她们种的菜。都是种地的好手。辣椒红红的结的稠密,白菜硕大碧绿,红薯藤蔓爬满沟壑。
她们问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我说了,她们说她们一年也挣不下我一个月的。我很惭愧,我只不过是有好父母,没有被两块五的学费难住。念书成功与否有好多因素。
她们说是村里有了广场舞,这个消息让我很高兴。我不喜欢广场舞,但是它也算是现代文明,能传播到村里,是新鲜事,是进步。我希望我们一块长大的发小们能摆脱传统的束缚,不要仅仅绑土地上、家务活上,在夏天穿上裙子,冬天穿个靴子,去跳广场舞!
我要走了。她们到了地里摘豆角刨红薯,摘南瓜、辣椒,连不太成熟的小萝卜都拿上了。给我拿的菜我都拿不了,又帮我提上公交车才走,我又惭愧,我去村里买东西时总要斟酌买什么,拿上多少钱的东西合适。我觉得我在这俗气的县城久居,沾上了小市民的庸俗。这沉重的乡心、情意,我怎么拿得动!
载不动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