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

“娃，这周末补习班不上了，咱俩给你爷上坟去。”

“上个月，偷去看奶奶、补习班少上一次，还被您骂了呢！”儿子小声地嘟哝着。

“那能一样？你不到坟上给你爷叩几个响头，你爷能保佑你今后考上大学？再说，你爷坟头不冒烟，还不让人家笑话，以为咱老杨家无后呢……”

杨宗义很迷信，一直都相信只要他孝心尽到，他那过了世十五年的爹在天之灵就能保佑他风调雨顺，因此，每年清明、冬至、中元节、春节，他都把祭奠这种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做，马虎不得。

眼下又接近冬至，杨宗义早计算好日子，半个月前就张罗起给爹上坟的事，按照当地习俗，他周全地操办起来，首先跑到老王的小卖店买来锡箔纸，金色的、银色的各厚厚五打。他在康师傅方便面厂上班，疫情发生后，宅家的人多，面的需要量增加，厂里经常加班，他不得不提前准备，每天一下班，吃过晚饭，摆好小桌子，扒在上面，认认真真地折起“金、银元宝”。这天，他照例忙起来，边折边冲做作业的儿子喊道：“你也过来伸伸手，给你爷孝敬几个元宝。”

“我又不会弄，您多弄几个算上我的就行。”才上五年级的儿子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那哪行？你是你，我是我，要让你爷感觉到你的孝心才行，他老人家才会保佑你，再说，我天天晚上折，你就不心疼一下我？”

“王大爷店里就有现成的，你直接买成品不就行啦……”

“成品！贵不说，祭拜你爷没有一点诚意。”说着他停下手里的活，一动不动地望着儿子，儿子一看“抗拒”不过去，只好放下手里的笔，慢吞吞地走过来，面对父亲坐在小方桌子前，拿出锡纸，学着父亲的样，跟着一板一眼地折起来，金、银元宝各折三个，凑个“顺（六）”，父亲才让他回到书桌前继续做作业。

折好的元宝堆放在一起，金灿灿、明晃晃的，在灯光映照下，发出亦真亦幻的光，杨宗义甚是满意，像看到父亲满意的笑脸，他把金、银元宝分装在两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也不知他从哪弄来那么大的袋子，元宝装进去立在那快半人高。杨宗义轻轻地把塑料袋往地上跺跺，摇晃几下，本来装满了的塑料袋又空出一截，他看了看，像一顿饭没吃饱，再添一些才好，于是，他把袋子放在一边又来到老王小店，金、银锡箔再买半打，回到家又认认真真地折起来，直到元宝装满袋子，塑料袋口勉强能打上结才停止。

上坟的那天，杨宗义又买了些草纸、冥币，那冥币花花绿绿，面额大到百万小到十元不等，杨宗义早替父亲计划好，他把冥币掂在手上对儿子说：“你爷爱打小麻将，小钱打牌用起来方便，大的嘛，就让你爷存起来慢慢用。”

儿子说：“爸，就您迷信，我们老师说要提倡环保，不兴烧纸呢！”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不上坟，你爷在天之灵会怪罪的，那样的话，他老人家还能保佑我们？保佑你上大学？”说着，把置办好的东西放在车子后备箱，带着儿子向坟地方向驶去，快到坟地时，在路边一家小店门口杨宗义停下车，只见他走下车径直向几盆娟花走去，端起两盆鲜红的花端详一会，把它放在车子里，笑嘻嘻地对儿子说：“你爷爱热闹，给他弄两盆红花，红红火火的，年过的喜庆。”

坟地到了，杨宗义老远就喊了起来，“爹，我带您孙子看您来了。”说着，来到墓碑前，他把手里东西放下，见父亲墓穴上积满落叶、灰尘，伸出手掸了掸，清理干净后，把两盆花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上面，两袋金、银元宝豪气地放在墓前空地上，他蹲在地上拿出草纸点着火，火洒在金、银元宝上，塑料袋见火开始融化，金银元宝洒落一地，在火光中闪闪烁烁，很快便在烟雾中化成灰烬。一打厚厚的草纸冒着浓浓的黑烟，吃力地燃烧着，儿子找来一根树枝，正准备把纸挑开一点好通风燃烧，杨宗义连忙叫停儿子：“这样不行！会把你爷‘钱’弄破，破钱就不能用了…”

“爸，我看下次您把自个的二维码直接烧给爷，或直接给张银行卡也行，爷需要钱直接扫码或刷卡就行，您给他百万一张的票子，只怕他用起来不方便呢……”

待一切燃尽，该叩头了，杨宗义让儿子先叩，自己压后，他叩头的态度显然比儿子虔诚，一边叩一边还念念有词：“老父亲保佑我们一家财源滚滚、平平安安;保佑您大孙子顺利考上好大学……”

礼毕，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车子刚发动，杨宗义的电话响起，掏出手机，他眉头微蹙摁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很不客气的大嗓门：“你们弟兄四人把自己老母亲丢在我们敬老院，不闻不问，拖欠的伙食费总得交吧！老大说轮到老四交，老四又说轮到你，你看你哪天方便交一下！”

“交交交…你急什么？能少了你们的？我不是没时间嘛！等忙了这阵子我就去交。”说完没等对方回应便挂断电话。

“爸----您说….爷会不会心疼我奶？我奶以后会不会保佑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