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
离开家乡已经二十七年,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并不是因为位于苏中地区里下河水乡的老家跟我远隔千山万水,而是漂泊在边陲小城的我为生计奔波而无暇回家。每当在夜深人静听到那支歌《常回家看看》时,不由的泫然欲涕。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了,原来以为这下总有时间回家看看吧?谁知依然不能如愿以偿,因为我要带小舅子家的娃娃,所以又不能回去,只好明年回家看看吧。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接到家乡侄女的电话,她说我在村河西的老屋漏了,是不是回家维修一下呢?我没有立即回复她,而是托我的一个在上海的发小回家时帮我看一下。我的这位姓夏的发小,年纪比我稍大一点,我平时都称他为老夏。老夏后来回老家后,也没顾得上先去看他已经98岁的老父亲和93岁的老母亲,他就帮我去看我在故乡的老屋。他发视频让我看。
我看见故乡的老屋经过几十年风霜雨雪的洗礼已经满目沧桑,但还不至于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不过她的东房间的屋顶已经有几片瓦塌掉了,站在房间里可以看见屋顶上的青天。
视频切换到堂屋,我看见我当年在这幢砖混结构住房的雪白的墙壁上画的和合二仙的中堂画还清晰地留在那儿,没有蒙上丝毫的灰尘,想必是我的侄儿和侄女每年都为我的老屋掸尘的缘故。我不由地想起当年我带妻子从无锡回家时的情景,那时的我真是上无片瓦可遮风避雨,下无立锥之地可容我的身,我的家乡的父老乡亲,他们在我人生的低谷热情澎湃地向我伸出了援手,他们纷纷拿出几百块钱甚至一千块钱,他们把钱借给我买砖买瓦买水泥和檩条等,我才建筑起这幢当时还蛮漂亮的混砖结构住房。
本来想住它一辈子,谁知从南国来的妻子不适应老家的气候,她说我们老家冬天冻死人,夏天热煞人,这还不算,最令人厌烦的是,那花脚蚊子咬人一咬一个红疙瘩,又疼又痒,钻心挖骨的,是个人都受不了。勉强在我的老家住了不到3年,她就像逃似的迫不及待地欲离开我的家乡。
还能再说什么,我只能背井离乡,挈妇将雏地去往彩云之南。别了,我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的家乡!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一走就是二十七年。二十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我的家乡,我思念着那里有着宁静祥和的风光的田野,我思念着那里的航船游弋的蚌蜒河,我思念着那屋宇村舍鳞次栉比的村庄,我更思念家乡情深意重的父老乡亲。我的思念像汹涌澎湃的长江那样长,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就在我的漫长无尽的思念里,我留在家乡的新房子已经变成了老屋。也是啊,我人也已经老了,两鬓已染秋霜,我的新房子也饱经风霜,历尽沧桑。它怎能不变成故乡的老屋呢?!
我问老夏维修一下要花多少钱,他扳指头一算,说是找本村包工头起码要10000块钱,这还是初步估摸着的。啊,这也太惊人了,恨不能把我一火箭筒射到火星上去。我再问我的边陲小城的朋友,他们说从这个视频上看,估计房屋损坏不严重,把房瓦拾掇拾掇,挺多花个200块钱。这话说的简直让我像坐过山车,一下子从峰巅跌落到山脚下。我彻底蒙圈!
这两种价格,孰是孰非,我不知道,只有回家看清真实情形才晓得。我跟女儿商量,谁知她说我们又不回去住,花那么多钱修不值当的。我说假如不修,房子真的倒塌了咋办?她说倒了就倒了,关键是我们有宅基地产权证书,那地皮是我们买的,地皮值钱呢。地皮值不值钱我不知道,倘若我的故乡的老屋真的倒了,那么我的思乡之情也坍塌了。 —哦,我的遥远的故乡,我的故乡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