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雨荷花满院香(第二十六章 暂时的离别)
张澄安从七夕乞巧之后开始做一个荷包。实际上她本意是想做一个笔袋,让余锦荣可以带着去乡试,但是她想到自己那蹩脚的绣花水平,担心这个笔袋上绣了奇形怪状的图案之后,反而会让余锦荣在考试的时候分心。
因此张澄安决定先做一个荷包试试,说不定七夕那天织女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真的把“巧”送给她了呢?
竺氏从针线篮子里取出张澄安做了好几天的荷包递给朱氏看:“安姐儿手慢,要我说荷包这样的小物件,一天功夫无论如何也能做完了,谁想到她这个还差好些。”
朱氏把荷包拿在手里左右端详着:“我就喜欢安姐儿的配色,看着舒服。安姐儿这是打算绣上祥云?”
张澄安不知道该捂脸还是把荷包藏起来消灭罪证,难怪隔壁樊大娘教了她几天针线之后就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她小声解释说:“我是想绣一丛竹子。我找樊大娘要的花样子,樊大娘说我已经有进步了。”
竺氏和朱氏又看了一眼荷包,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朱氏点头称赞道:“细看是有竹子的神韵,瞧这一节一节的,绣了不少时间吧。”
竺氏则伸手摸了摸张澄安委屈的小脑袋:“难怪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总呆在隔壁不回家,娘还以为你是跟樊大娘养的鸡混熟了。”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总觉得我会去撵鸡斗狗。”张澄安更委屈了。
看张澄安委屈地皱巴着小脸,两个母亲都哈哈大笑起来。
把荷包放回针线篮子,朱氏讲起了她与余氏宗族斗智斗勇的过程。因为故事过于精彩,竺氏和张澄安都听入迷了,一时忘了去做饭。
等到夕阳渐落,晚霞满天,张先生跟余锦荣刚走进四金巷的巷口,就看到张澄安站在院门处伸长脖子往外看的身影。他们觉得很奇怪,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张澄安看到他们回来,一溜烟跑到他们面前,满脸兴奋和雀跃,好像有什么好事想说,又好像要保留着惊喜,于是把小脸憋得通红。
张先生刚想开口问女儿,没想到张澄安跑过他身边,只是急匆匆问候了父亲一句“爹你回来啦”,就一把抓住余锦荣的手,拉着余锦荣往家里走,边走边神神秘秘地说:“锦哥儿,你猜今天谁来了?”
张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欢快拉走未来女婿的背影,一种老父亲被抛弃了的凄凉感袭上心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这边张澄安跟余锦荣已经踏进了院门。朱氏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一双小儿女手拉手走来的样子,觉得怎么看怎么养眼。尤其是看到她少年老成的儿子起先还一脸纵容地任由未来小媳妇拉着走,突然看到了她之后,脸上的神情转变为不可置信和惊喜,那样子别提多有趣了。
余锦荣看到朱氏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惊喜,但他马上发现了他娘那一脸“有趣有趣,我又看到我儿子变脸了”的表情,深深感叹他娘的恶趣味,表情便又变成了无奈:“娘。”
其实在吃晚饭的时候,张澄安还没有意识到余锦荣要回家去了。她照例喜欢抢余锦荣看中的菜吃,比如余锦荣舀了一勺蛋羹,张澄安一定也会舀一勺,而且会舀一大勺,很骄傲地一口吃掉,好像这样就赢了一样。
竺氏忍不住说张澄安:“吃你自己的,别总盯着锦哥儿。”
张澄安则狡辩道:“阿婆说过,抢着吃才好吃。”
这是张澄安去外祖母家,跟她的表妹一起抢着吃鸡蛋羹的时候,外祖母说的话。
张澄安小时候不爱吃饭,是个特别让人操心的孩子,喜欢在饭桌上呱唧呱唧说话,但是人只有一张嘴,用来说话就没法用来吃饭,因此等饭菜都凉了也不见吃完,典型的“从上桌吃到下桌”,别提多糟心了。
于是外祖母会在她跟表妹一起吃饭的时候,做一碗蛋羹,说比一比谁吃得多。这样两个小娘子就会抢着吃蛋羹,非常积极,不用人喂就能吃下一大碗饭。
晚饭后,朱氏跟竺氏提出要回家去了。竺氏便说前阵子腌制了一些冬瓜和茄子,要分出一些给朱氏带上。朱氏一向喜欢张家的腌菜,很高兴地道谢。
直到这时候,张澄安才想到,今天开始余锦荣要回家去住了。
余锦荣在张家的时候,两人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大多数的白天,余锦荣要去县学读书。到了晚上,有时候张澄安会去书房里跟余锦荣一起看书,不过也不是天天都可以这样,张澄安也怕自己闹腾得余锦荣没法好好学习。
但是只要余锦荣住在张家,张澄安就算没有跟余锦荣在一间屋子里,心里也是安稳的,知道这个人在,只要有事想去找他,一定是可以找到的。
现在余锦荣要回自己家去了,余家虽然不远,但是隔着几条巷子,以张澄安这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性子,指望她自己去找余锦荣是基本上不可能了再说余锦荣回家也是要上学的,等余锦荣散学之后天很快就会黑,张先生和竺氏也不会放心她去余家。这样一来,她又要等着余锦荣来找张先生请教的时候才能跟余锦荣玩耍,就像之前余锦荣没有住在张家的时候一样。
明明余锦荣在张家只住了半年,张澄安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余锦荣在家里的生活。
“锦哥儿就不能留下来吗?”张澄安没忍住眼泪,哭得抽抽噎噎。她也知道她的要求十分无理取闹,朱氏回来了,余锦荣当然要跟着母亲回家去。理智是这样,但是情感并不受控制。
张澄安就像小时候每一次跟小伙伴告别一样,泪水涟涟地拉着余锦荣的袖子不放:“锦哥儿,你要给我写信。”她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空落落的,让她感觉很是慌张,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什么。
张先生和竺氏都没眼看,就住在县城里,怎么就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余锦荣掏出帕子给张澄安擦眼泪,温声应道:“当然,我每天都写信给安姐儿好不好,安姐儿也给我写信。”
张澄安手里还是紧紧攥着余锦荣的袖子,泪眼朦胧地点头:“我写了信叫我爹带给你,你的信也让我爹给我吧。”
一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张先生:所以我不仅得看着狼崽子叼走我的女儿,还要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