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珠碎玉记

【散珠碎玉篇】44、我的小学数学老师

2020-12-25  本文已影响0人  诗袖202005

今天一早和盐盐闲聊,忆起小学数学老师来了,岁月一晃而过,也不知他如今可安好?

我的小学在隔壁乡的一个村落间,我家其实离自己乡的中心小学也很近,两个学校和家是差不多的距离,中心小学向西北走二十分钟多一点,而我去了向东北走半小时不到一点的那个小学校,不知道为什么父母把我送去那个规模很小,明显师资力量弱N倍的、还是隔壁乡的乡间小学校读书,或许他们当年根本没希望我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儿可以靠读书吃着饭吧。

学校坐北朝南,规模很小,和我家老宅院差不多大,就一到五年级五个班级,每个班级招收四五十名学生,全校不到三百人。其中一二年级两个教室在操场南部,最西的靠着小河边的是一年级、最东的靠着农家地的是二年级,各自单独座落着,下雨天老师得打着伞穿越操场去一二年级教室上课。操场北部并排座落着十来间一样木结构的大屋子,最东部三间大教室,往西依次数过来是图书室、广播室、十来位老师共用的一个大办公室、 一个堆着杂七杂八教学器材的杂物室、一个大屋子对半隔成男女老师的午休值班室、最西边靠着小河边的是厨房和食堂,食堂边上有个自行车棚,一共十多间屋子,屋子后面的东北角有两间男女厕所,加一个大操场,周围稀稀拉拉的几棵大树,就是学校的全部。也没有围墙,教室南北和东面都是农家的地,西边一条小河,小河对面鳞次栉比的座落着一家家的农家院子。我放学可以沿着小河边往南走,也可以先过小河上的泥坝向西后再向南走。我家是隔壁乡的,得往南穿越一条贯穿整个崇明东西向的柏油大马路和大河,过了大桥,再往南走十分钟不到就是家了,小时腿短走得慢,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记得一二年级的老师经常换,好几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老师不固定的穿梭在几个乡村小学校间巡回上课,有职业老师、也有代课老师,有印象的是一位读不准普通话音标的、一直让我代他领读并且代他在黑板上注音的退伍军人来教过二年级下半学期的语文,反正前前后后很多位,记得有两位是我家的远房亲戚,还有是一位女同学的漂亮妈妈,一年级的普通话音标就是她教的,这位毕业于华师大的女老师非常了不起,嫁给一位同是崇明籍的造船工程师,非常支持先生工作,为了照顾乡下病了的公公婆婆和年幼的两个女儿,主动放弃市区工作,来到崇明老家边上的这所小学校教书,她是学校的骨干老师,也是学生的福星,可以说她严谨细心的教学风格和时尚得体的衣着打扮影响了我一辈子。因为过于频繁的流动,除了这四位,其他的老师已经记不清都有谁谁了。

到了小学三年级,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百废待兴,八十年代的上海尤其重视教育,开始严格制定教育制度和教程,并且什么都正规了起来,所有学龄期儿童一律纳入九年制义务教育体系,一系列的重视结果就是每门课都有了正规师范毕业的专业老师,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结果是乡间小学校也扩建开辟了体育课场地,建立了很多体育项目,也建立了学校图书馆和各种艺术课程。

于是这位年轻的刚刚中师毕业的吴老师就印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他那时也就十八九岁,比我大哥还小,是学校里最年轻最阳光帅气的老师。当所有女同学见了他都害怕又害羞的悄悄溜走时,我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一点都不怕这个邻家哥哥似的老师,人家避着他走,我往往不避不让的,还故意和他擦肩而过。记得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每天骑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上下班,他的自行车有时停在我们教室的门廊下,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他早上爬不起来迟到了,匆匆骑车直接赶到教室门口上课的缘故吧。

一天中午,他拿着打气筒来到廊下打气,正在廊里开心玩闹的同学们看到他来,呼啦一下作鸟兽散,全部溜走了,我则莫名其妙的冲着同学们大声追问为什么,然后有要好的同学慌急慌忙的回来拉我的手,要带我一起逃走,可我的倔劲儿上来了,大声跟同学讲理:他打他的气,我们玩我们的游戏,走廊那么长呢,又不是老虎来了,你们到底怕什么呀?但是同学们不听我的,还是一个个都躲开了。我只好一个人气嘟嘟的贴着墙壁瞪着他看,这个大男孩则嚼着口香糖,一脸悠然自得,嗨哟嗨哟的踏着气筒给两个车胎打气。打完气,看我还是瞪着他,就微笑着走过来,轻轻拧了一下我的脸蛋,然后开心的跑远了,啊~这是怎么回事?让我反应不过来了,只能傻呆呆的看着他远去。

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也换了一位头发花白却天天梳得油光滑亮、一丝不苟的老教师,瘦瘦高高的个子,说话优雅低沉,非常温和又耐心的开始教我们看图说话,练习写小记叙文。记得是下半学期,老师要求写100字以上的,发生在星期天的一件趣事,我写了家里的猫和狗如何一次次的互相嫌弃、互相挑衅打架,猫如何的趁狗不注意溜树上冲狗得意示威,狗如何无奈的生气咆哮,情节写得非常细致入微、生动有趣,也很长,估计有六七百字,大概让老师觉得超出了三年级应有的水平吧,语文老师在办公室给所有老师传阅了我这篇作文,结果老师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我这个年龄自己写不出这样水准的文字,或许是谁辅导教的,一派则坚信我聪明,确实自己写的。两派老师争执不下的结果是,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这位教数学的大男孩老师突然飞奔进教室来,直接冲到我桌边,弯腰用双手猛然捧住我的脸,逼我看着他的眼睛,用非常严肃的眼光,非常凶巴巴的口气冲我低吼:马上回答我!你的作文谁给你写的?犹如晴天霹雳!突如其来的严厉,真的把我吓住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能傻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半天作不得声,明明他教数学的呀,我都不知道他问的是哪篇作文,他看出来了我的疑惑不解,又弯腰把脸凑近了点,这下几乎额头抵着额头了,才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眼睛又问,你家里有狗和猫吗?这下我明白了,可他把我的嘴巴都捧得撅起来了,哪里能够开得了口,于是奋力扒拉他的手掌,企图摆脱他的控制,可哪里是他的对手哇!我恼了,一边使出吃奶力气扳他手指,一边恨恨的暗自腹诽:臭老师,要我回答,你倒是放开手啊!把我吓得魂都没了,还死劲把我的脸弄扭曲变形了,我还能开口啊!我哪知道,他就是要故意吓得我魂不附体了以后,让我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说出真话。最后,看我倔强又委屈得不行了,才放开手,让我说话。于是我愤怒得冲他挥着拳,反复强调就是我自己写的、就是我自己写的!怕他不信,马上一字不拉的向他背诵了作文内容,于是乎,他一下子冲我阳光灿烂的满意的笑了起来,我才发觉自己上当了,这是故意吓唬我呀,可他早一溜烟的跑出了教室。妈呀!臭老师,有你这样吓唬人的吗!

我的小学时期,成绩非常好,尤其是数学,无论大小考试几乎每次满分,而且总是第一个交卷,让吴老师非常开心。记得他也总是在考试前就带上红蘸笔,在我交卷时当场提起红笔批阅,也让我踮着脚尖、伸着脖子趴在讲坛上,看他神态自若、自信满满的对着一道道题飞一样的迅速打勾,最后在眉栏写上大大的100分,接着把我的试卷用浆糊沾了四角,贴在教室后门上,给同学当参考答案。当年幼小,懵懂无知,后来长大成人,每每回忆起来,真的是非常傲娇、非常温暖。他从没有当面夸过我一句,却无声的给我这样一种非常特殊的表扬和激励方式,也不知道在他以后的教学生涯中有没有还给过其他学生这样的表扬。

当然也有例外,这位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生起气来也是非常可怕的。记得是四年级的一次周考,他每次监考都爱站我桌边看我写,现在想起来,其实等我一道道写完,他已经一路跟着审阅过了吧,所以才有交卷时的毫不犹豫,一路飞一样的打勾吧。记得那次我一心贪快,结果审错了一道毫无难度的应用题,写了相反的答案,吴老师站我身边特意敲了敲桌子,可我漫不经心的没有在意他的提醒,写完也没有复核,就兴冲冲的交卷,结果不得了了,他虎着脸,赶我出去,不给批,也不把我的试卷贴门上,害得同学们都找我问为什么,而我则惶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暗地里却倔上了,不改就不改,不贴就不贴,接下来两天照样下课在操场上疯玩,我知道他的办公桌斜对着操场,可以远远的望得到我,我也故意晃悠在他眼皮底下,装没心没肺的玩得很疯很开心。现在想来,我胆大包天的挑衅真的气着了他吧,两天后,试卷发下来一看,居然没给分数,那道题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不算,还在整个试卷上打了一个超大的力透纸背的红叉。妈呀,他这是有多生气啊!我的心一下子沉了,同桌要看我的分数,我马上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盖住卷子,死不给看,顺带把脸也埋胳膊里了。这个原本阳光帅气的老师不动声色的讲评试卷后,一反往常的不宣布放学,而是让同学们当场订正,然后紧绷着脸坐在讲坛前一一审阅批改,做对了才允许回家。我只有这道题错了,也第一时间明白是自己粗心,原本应该迅速订正完,第一个背起书包回家,但惹他这样生气,自觉没脸,就一直一动不动的埋头在胳膊里,不敢抬头。教室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同学们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严肃样,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走路都捏手捏脚的,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几位差生了,他才走下讲坛,到我桌边敲了敲,命我抬起头来,还是非常严肃又愤怒的口吻,低声斥责,问我知道错哪了吗。这下好了,原本就鼓啊鼓的,使劲转着眼睛才能憋着的泪,顷刻间一汪汪的滚落下来,想倔着不掉都不能,可他无视我的眼泪,依然板脸,命令我想想清楚再订正!最后差生都走光了,只剩我一个了,我才不得已抬起头来,一边流泪一边订正,他也还是气呼呼的批改了,才放我回家。从此以后直到小学毕业,吓得我再不敢心浮气躁贪图速度,每次考试都小心谨慎认真审题后才敢下笔。也有好一阵子,我都学同学们那样避着他走,再不敢和他故意的擦肩而过。

不久,一位体育老师调走了,吴老师兼任我们班级的体育老师,要教爬杆运动,学校里以前没有这个项目,农村孩子一个个皮得像猴,哪个不会上树爬杆呀,这还用教呀,所以学校一开始没有竖竹竿,吴老师坚持要求以后,校长才找人弄两根粗毛竹过来绑在校园的大树底下,同学们一开始还排队爬,后来觉得这个太容易了,就没人爬,这吴老师使坏,就要求只能用双手,不许腿夹竹竿,他自己非常潇洒的双手一溜一溜的爬到了顶,然后一跃而下,这示范动作让男同学们好一个羡慕哇⊙ω⊙ ,可是一个个细胳膊的皮猴都使不上力来了,又开始天天有同学们排着队练习双手爬杆,但是太难了啊,好像没人能够达得到要求。我中午作业做得快,于是在午间独自去练习双手爬杆,但每次都是脚一离地就不行。吴老师不午睡,独自在办公室里捧着茶杯,远远望着我不甘心的爬了掉、掉了爬,估计悄悄的乐得很吧,经常会奔过来给我示范一两遍,又照例要拧我的脸蛋,哪怕每次都严防死守,但是从来都还是被他冷不防拧着,又坏笑着跑远了,每一次让我又羞又恼的好一阵子跳脚。后来有路过的五年级学生看我一个劲死折腾竹竿,问为什么,我就问他们怎么考试通过的这个双手爬杆,结果人家告诉我根本没有啊,考试只要求手脚并用的,啊啊啊~~~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师使坏,哈哈哈(ಡωಡ)hiahiahia

当然还有更臭的事,小时候学校里上上课,经常会突然来几个打预防针的医生,然后让同学们一个个依次撸起袖子来打针,我天不怕地不怕,却很不争气的会晕针,第一次摔得鼻青脸肿后,所有老师们都了解我的特点,从此每次打针,都会有老师专门抓住我,不让我溜走,也特意保护我打完针不摔倒地上去。吴老师来了以后,每次都会跑来替我卷起袖子,蒙住我的眼睛,命令我别害怕,但是每次也依然会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的晕针,医生每次都让他赶紧抱我去外面的小河边吹吹冷风,吹着吹着,看我缓过来一些了,吴老师就开始使坏,每次都吓唬我下次再害怕就丢我小河里去,于是再浑身无力软绵绵的,也都会使劲圈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的阳谋得逞。现在想想依然好笑,当年他也就十八九岁的年龄,而我这个十岁多的小屁孩,怎么就这样没脸没皮的真把他当自家哥哥了,居然赖他怀里不肯下来呢。

往事如梦似烟,自从我小学毕业,吴老师调去了那个乡的中心小学教书。一直到今天,一晃眼我自己都老了,可惜再也没有见过他。掐指算算,如今他应该快到退休年龄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教书?当年师范中专毕业的学生,都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中考分数比重点高中都高的才能录取,这么优秀的一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这一辈子是怎么过的呢?很想知道,自我以后,他有没有还捏过其他小女生的脸?有没有再吓唬过其他古灵精怪的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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