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红』探秘黛玉的结局，且看元春点的四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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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有全书最盛大的名场面，那就是元妃省亲。

在这个漫长章回即将结束之际，元妃点了四出戏。

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

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在这一章回元妃省亲中，作者将大量的文字用于描写元妃参观大观园，并在那里与贾母、王夫人等一众家眷骨肉团聚，而后，元妃又是改匾又是令众姊妹与宝玉一道作诗，玩的不亦乐乎。

而省亲那天，真正的重头戏应该是什么呢？或许就是看戏。贾家为了伺候元妃看好几出戏，几个月前就从苏州买了十二个小戏子回来，并专门腾出场地，做梨香院来供这十二官演练戏文。但真到用时，书中也不过寥寥数字，报几出个戏名而已。以至于少时读红楼，多是将它们一眼望过，草草翻篇。

只如今读红楼心细了些，不但看文，也看看注释，在人民文学96版《红楼梦》注释中，这四出戏可就尽藏锦绣，戏中有戏了。因为在注释中提到，脂批中对这四出戏都有点评，而且脂砚斋对这四出戏写在这里有很高的落语评价，“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通书之大过节，大关键”。

脂砚斋的这句批语之所以会让人眼前一亮，是因为，这四出戏关系到“通书”的“大过节，大关键”。脂砚斋在写这句评语时，是不会知道，这部文学巨著《红楼梦》会丢掉后40回的。以前我们会以为作者没有写完，但从脂砚斋的种种批语中来看，全书是已经写完了的，因为，至少脂砚斋是读过全书的。

脂砚斋留下的笔记，其实不过是他读书时留下的感慨，就像张竹坡点评的《金瓶梅》。脂砚斋读《红楼梦》时，显然这本书还没有丢掉后四十回，因而那些笔记不过是看过留痕的点到为止。如他先生，知道这无价的书会丢掉三分之一的章节，会不会把内容写得更详尽些呢？但真实的历史中，是不会有假设的，要不哪里还会有遗憾。

如此来看，脂批点评过的这四出戏，就很有意思了。

在这里对贾元春点的四出戏，我也根据脂批评语，说说自己的看法，算是抛砖引玉吧。

第一出，《豪宴》。

这出戏选自明末清初剧作家李玉的《一捧雪》中的一场，脂批谓《豪宴》“伏贾家之败”。

《一捧雪》这出戏讲的是明嘉靖年间的故事，家藏玉杯“一捧雪”的莫怀古，带门客汤勤进京补官。门客汤勤到京后投靠了严嵩之子严世蕃，并告密莫怀古家中藏宝之事。莫怀古不愿割爱传家之宝，以假玉杯冒充，又被汤勤识破，严世蕃震怒。莫怀古惹祸上身，出逃京城，被追兵捉拿，当即问斩。临刑前，他的仆人代他受戮，但又被汤勤指出有假，以至株连莫的好友戚继光和婢女雪艳。汤勤垂涎雪艳的美貌，在公堂下以脱罪为由逼她与自己成亲。雪艳为救戚继光，假意答应，并在成婚之夜杀死汤勤，并自刎。后来莫怀古的儿子考中进士，弹劾了严嵩父子，问斩了严世蕃，并与失散多年的父母团聚。

就这么一个恩怨情仇的故事，我之所以要费些篇幅将它讲完，是不知该如何与“贾家之败”对表。我们现在一般认为贾家败落的命运，应该是曹家败落的命运在本书上的一种体现。

清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曹家最后一任江宁织造主事曹頫遭参劾。12月15日，雍正皇帝下旨，将“有违朕恩，甚属可恶”的曹頫革职查办。数天后，雍正接到密报，说曹頫在受审期间竟秘密转移家财，因而大怒。次年正月里，雍正皇帝下旨抄家，在江宁织造任上经营60余年的曹氏家族至此土崩瓦解。

从这件事的过程中，我们是否能找到一些《一捧雪》中的影子呢？首先，曹家是被人借事参劾的，这是不是有些剧中权臣严嵩之子严世蕃陷害莫怀古的意味。其次，曹頫被革职后曾被人告密给雍正皇帝，以至龙颜大怒，最后被抄家，这个告密者是谁，我们今天不得而知，但这个人很可能是曹家的密友，他反水了，是不是很像那位剧中莫怀古的门客——汤勤呢？最后，曹家为什么会被好友告密？因为他们要秘密转移财产，这些财产自然就对应着《一捧雪》剧中的那个莫家的传家宝贝——一捧雪了。

这么梳理完那出戏和曹家的命运，那么我们该怎样看待脂批谓《豪宴》“伏贾家之败”这句话呢？显然贾家的命运自与曹家无异的。那么单就书中可能的具体事件来讲，谁会是陷害贾家的权臣呢？上篇《葫芦案不能糊涂看》里说了，金陵的四大家族或许在金陵可以作威作福，但他们不是官僚体系的天花板，在他们上边还有王。

在第十四回，秦可卿的葬礼上，“贾宝玉路谒北静王”，北静王看好这个孩子，还送他一串“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在第二十三回，宝玉因私交忠顺亲王的戏子而被贾政暴打。这在宝玉身上的一拉一打，一荣一辱，或正是贾家在更高权势的政治站队中的一种体现吧。那么最后打击贾家的，可能就是在二十三回里的那位所谓陷害宝玉的忠顺王爷吧？

那么那个反水的好友会是谁呢？书中提到的贾家在官宦中的好友似乎并不多，而贾雨村便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位。贾雨村在第四回乱判葫芦案时还有那么一点为官不忍的良知，到第四十八回，他帮着贾赦抢石呆子家藏的扇子时，已经是助纣为虐到驾轻就熟。以至连平儿都说他“都是那贾雨村什么风村，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

而在第五十三回中：“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这可是不小的官了，他要保住官位，或许就只有看到贾家在上边苗头不对，趁机出卖贾家以做切割，并做投名状重新站队了。而这不也是贾雨村在落寞未济之时的一个中秋之夜，为甄世隐所高吟出的那副对联的寓意所在吗？

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至于贾家中会不会有人如雪艳般侠义，刺杀反水的好友；如莫怀古的儿子一般进士及第，最终力挽狂澜处置奸佞呢？那可能是另一个传奇故事了，但我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们通常认为，《金瓶梅》对《红楼梦》有很大的启示作用。《金瓶梅》故事结构中的那个“梅”，潘金莲的丫鬟庞春梅，在前八十回里就没有什么出场镜头，但在西门庆、李瓶儿、潘金莲死后的后二十回里，却又咸鱼翻身成为故事的主角。如果曹雪芹借用这样的故事结构，那他会不会也会安排一个丫鬟成为后二十回的主线，完成引诱贾雨村，婚配贾雨村，直至刺杀贾雨村的精彩大戏呢？而后贾兰高中，再为贾家讨回些公道，这是不是就跟《一捧雪》的情节合上拍了？并能让失落中的作者，Happy一下呢？

如果真有这样的情节，那哪个丫鬟会更合适担当后二十回主角的大任呢?

我觉得，平儿，很合适。

是不是太传奇了些，离您想象中的《红楼梦》太远了些，好吧，这出戏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第二出，《乞巧》。

 

这出戏选自清初剧作家洪升的《长生殿》中的一场，脂批谓《乞巧》“伏元妃之死”。

《长生殿》很有名，与《红楼梦》一样的有名。写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而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因“渔阳鼙鼓动地来”安史之乱而“惊破霓裳羽衣曲”。在马嵬坡，士兵们迁怒杨家误国而哗变，他们先杀死杨国忠，而后逼驾唐明皇。最终，唐明皇无奈，赐杨玉环白绫自尽。

这是《长生殿》中有关于杨贵妃之死的描述。

《红楼梦》现行版在第九十五回“因讹成实元妃薨逝”中，说元春自选了凤藻宫后，“圣眷隆重，身体发福，未免举动费力。每日起居劳乏，时发痰疾。因前日侍宴回宫，偶沾寒气，勾起旧病。不料此回甚属利害……”,总之，最后元春是积劳成疾病死的。

现在一般认为《红楼梦》后四十回是高鹗续写的，那么上边第九十五回的文字，便是高鹗对于元妃之死的一种理解吧。当然我们也不知道高鹗有没有看到过脂砚斋的批语，从续书的行文中来看应该是没有看过。而显然，脂批隐含寓意的元春死相可比高鹗所设想的，难看多了，她应该也是被赐死的，或许赐的也同样是三尺白绫。

也有人通过判词配画，说元春是被弓弦勒死的。从赐死的角度来看，白绫和弓弦是等价物，即便赐了白绫，这样娇贵的娘娘，估计也是需要太监来帮个忙的。

再说说那出《乞巧》，在《长生殿》的戏中，唐明皇与杨贵妃在一个七夕之夜有段情意浓浓的往事。杨贵妃在那夜里偷偷出来焚香祷告，唐明皇不明就里也偷偷跟来。唐明皇问杨玉环“妃子巧夺天工，何须更乞”。杨玉环这时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妾蒙陛下宠眷，六宫无比。只怕日久恩疏，不免白头之叹”。

元妃省亲之时，所选的这一出戏，看似圆满喜剧，实则悲从中来。这时的贾元春，刚刚“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又在当今圣上对于“孝道”的推崇下，得以省亲，这是何等的荣光呢？这或许是当时的皇帝，对于这位妃子最为宠爱之时，就如唐明皇宠爱杨贵妃的那个乞巧七夕之夜。

然而，即便曾经贵为天子，他的诺言也是难以永恒的。

在马嵬坡赐死杨贵妃后，虽然六军启动护驾入蜀，但唐明皇李隆基也无意朝政，他让位太子李享，自己成为了一个太上皇。“太上皇”，是不是很耳熟，《红楼梦》里便有位奇怪的“太上皇”，这位“太上皇”寓意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或许是在江宁织造任上，对曹家分外支持的康熙皇帝，但他年事已高，已行将就木了；或许是贾家得恩宠时的旧梦。但天上有两个太阳，地下就会有两波人在挣扎。

总有一波人要倒下，即便曾经贵为天子，他许下的诺言，也是难以永恒的。

而元妃，就应是在挣扎中，倒下的那一位。她享受了如杨贵妃一样的皇恩浩荡，也理应遭遇到如杨玉环一样的白绫之戕，这或许便是她的福祸相依。

第三出，《仙缘》。

 

这出戏选自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邯郸记》中的一场，脂批谓《仙缘》“伏甄宝玉送玉”。

《邯郸记》很有名，它又叫做《邯郸梦记》。在那个故事里，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要度一人来蓬莱山门做扫花使者，他来到邯郸的一个小饭馆，看到一个卢姓书生在高谈功名，旁边的小二在煮着黄粱米饭。

吕大仙给聊累了的卢生一个枕头，那位卢生便做了一个望穿人生的大梦，关于他的梦，不了解的同学可以查查成语“黄粱一梦”。其实他梦到了什么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卢生醒后，经过吕大仙点拨而开悟，那时，小二煮的那锅黄粱饭还没有熟。当然，卢生能不能吃上这口黄粱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随着吕洞宾到蓬莱仙山扫花去了。

这个桥段是不是有些眼熟，卢生最终做了吕洞宾的扫花使者，而《红楼梦》中也有一位一直用爱来浇灌绛珠仙草的护花使者——神瑛侍者。

在《红楼梦》的开篇，甄世隐在梦里偷听到一僧一道的闲聊，他们说起了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下凡的风流冤案。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那位绛珠仙草也愿意下凡“还泪”于一直呵护自己的人。而神瑛侍者在转世时还要替一僧一道捎带上，一直渴望到人世间潇洒走一回的“蠢物”，便是那块女娲补天用剩下的石头。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神瑛侍者转世成了贾宝玉，绛珠仙草转世成了林黛玉，那块“蠢物”呢，自然是贾宝玉出生时便含在嘴中的通灵宝玉了。

神瑛侍者下凡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在“造历幻缘”，那“幻缘”又是什么？自然就是“梦”了。邯郸梦、黄粱梦、红楼梦都是梦，做过了梦的同学们，那就赶紧跟着吕洞宾也好，跟着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一僧一道也好，回到仙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你是做使者还是侍者，是该扫地还是该浇花，哪怕去考研深造，神仙们都会给你们安排得妥妥的。

那么脂批谓《仙缘》“伏甄宝玉送玉”，又是怎么回事呢？很简单，就如《邯郸记》中所见的那个黄粱梦，贾宝玉不过是甄宝玉梦中的一个自己。而那个玉是什么？就像吕洞宾送卢生一个枕头一样，让他做了一个梦。一僧一道送了甄宝玉一块玉，让那玉随着梦里的贾宝玉游历了尘世的“幻缘”。

卢生的黄粱一梦醒来，自然要把那个枕头还给吕洞宾，吕大仙出门带着枕头，为度个好苗子，也是够拼的。那甄宝玉红楼一梦醒来呢？他自然也要把自己含着的那块通灵宝玉，还给一僧一道呀，你看这玉就小型化许多，至少它便携哈。至于甄宝玉会不会如卢生一样，随着一僧一道去了仙界，那您就得猜了。反正换做我，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能见到许多神仙姐姐呢。

那块玉，不愧是女娲大神玩剩下的石头，很有灵性。或许贾宝玉、甄宝玉都忘了的，他们自己在尘世“幻缘”中的跌宕人生，那块玉都记得，就像装了5nm芯片的CPU。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忽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大块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

 

那块石头上记述的是什么？

自然是《石头记》，《红楼梦》再有的名字，就叫做《石头记》。就像《邯郸记》再有的名字，叫做《邯郸梦记》一样。

多了不起的叙事手法，这么多层的梦境和正叙倒叙，是不是能甩《盗梦空间》的多层梦体系二百多年不止呢。

 

第四出，《离魂》。

这出戏选自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牡丹亭》改编本中的一出，脂批谓的《离魂》可就太抢眼球了，他说“伏林黛玉之死”。

黛玉是怎么死的，这是很让红迷神伤且愿意探究的一个问题。

如果就脂批所言这样的中肯，那么我们不妨先去看看《牡丹亭》，看看《牡丹亭》中的杜丽娘是怎么死的。《牡丹亭》是同样和《红楼梦》一样伟大的我国古典文学名著，在这部戏剧的前半段，讲的是大家小姐杜丽娘，梦到书生柳梦梅，她倾心相爱梦中人，以至于中秋月圆之夜神伤而死。

杜丽娘死的很简单。

杜丽娘出身官宦之家，她娴静、聪慧、美丽，她饱读诗书，又不甘于礼教束缚，她追求理想的爱情生活，用“情”去冲击那个“理”的社会。这些是不是都与林黛玉有几分似曾相识呢？至于杜丽娘的死是简单的，但也是美到涤荡人心的相思之死，那么我们由此来反思黛玉，她又怎能死得那么的纠结，那么的百转千回，那么的矛盾重重呢？

杜丽娘最终死于病患，黛玉身体自来不好；杜丽娘死于相思，黛玉也在为情所困；杜丽娘死在中秋之夜，黛玉不正也写下过“冷月葬花魂”。

那么由此来看第九十七回中的“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还能成立吗？不能，绝对不可能，杜丽娘死时，是她对柳梦梅最为痴情的时候，那么林黛玉的这份痴情，能断吗？同样道理，刘心武老师说，林黛玉在月圆之夜沉湖，也是不可能的，尽管那场面很美，但太无情，那是绝情之后的，自我了结。

杜丽娘尽管是因病而死，但在她死时，她的感情是洁净、纯粹、完美的，那么反观黛玉，她死的时候，她的感情会被侵扰吗？黛玉是金陵十二钗中的女神，她心性高洁、独立、完美，她是《红楼梦》中神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女神，会被婚姻打扰吗？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好像力度还不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向毛*主*席保证不可能。

爱情，其实就是留给失败者的神话，它只会在失败者的口中灿若星辰。

一旦爱情到手了，那就只能进入到婚姻的坟墓里，到时林黛玉或会变成相夫教子的薛宝钗，或会变成妻管严的王熙凤，总之是一地鸡毛的烟火，女神直接变成女神经，连个传说都不会留下。

因而林黛玉，是不会经历婚姻的，哪怕是嫁给贾宝玉，更不会像某某咬文断字出的远嫁说。当然，我也不太赞成黛玉会在婚姻这事上去嫉恨谁，因为，那就不是女神该干的事情。宝玉和宝钗可能的婚姻也是不会侵扰到她的，因为那时，黛玉或早已香消玉殒。

丽娘对感情的纯粹，就体现到她的死中，那么黛玉对感情的纯粹，何尝不也是如此呢？

所以，在成神时离开，那你就是永远的神。在大家都还想念你时死去，你就会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黛玉就这么简简单单、纯纯粹粹地病死了，那么怎么就能看出黛玉的故事与《离魂》有奇妙的勾连呢？这个世界上，每天病死的人，太多了。

我以前也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杜丽娘在死前是没有见过柳梦梅的真身的，柳梦梅不过是杜丽娘相思的一个白日梦而已。好赖，林黛玉和贾宝玉在一起过，她们一道在大观园里走过一遭。那么丽娘和黛玉的故事，又有何相似之处？难道仅仅因为她们都是病死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我看了《金瓶梅》。

现在一般认为早《红楼梦》一百年的《金瓶梅》，对《红楼梦》的成书是有着巨大影响的。这点我们过后可以出文分析，这里仅稍微带上一句，李瓶儿的葬礼，就与秦可卿的葬礼有着许多值得玩味的相似。

《金瓶梅》中有个名场面，那就是西门庆最爱的六姨太——李瓶儿之死。在李瓶儿死前，曾托梦给丫鬟迎春，“你每看家，我去也”。这个场面是不是在《红楼梦》里很眼熟呢？秦可卿在死前曾找过王熙凤，她给王熙凤上了一节理财课，当然，秦氏来找凤姐的目的不是来推荐课程的，她是来与她告别。

李瓶儿死后，她曾多次托梦给她的最爱——西门庆，那是“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的悼亡思念之痛。在读《金瓶梅》时，我经常为西门庆与李瓶儿这样人鬼情未了的相思之苦，而动容，尽管西门庆依旧浮浪，但他对李瓶儿的思念是真切的。那时我就在想，为什么曹雪芹写出了与李瓶儿葬礼相仿的秦可卿葬礼，却没有写出如李瓶儿多次托梦心上人，这样思念悼亡的场面呢？原因似乎也简单，《红楼梦》前八十回里，金陵十二钗就死去了一个不算太重要的秦可卿。

林黛玉重要吧，那她死后会怎样呢？

杜丽娘死了，但《牡丹亭》的好戏没有结束，她化成了魂，依然与现实中的柳梦梅纠葛，这个我们要怎么去理解她与黛玉的关联呢？《牡丹亭》终是一部浪漫主义的文学作品，它是超现实的，我们很难将杜丽娘的还魂移植到黛玉身上，那样似乎太《聊斋》了。

但是，《金瓶梅》可是一部现实主义的巨著，《金瓶梅》作者对于现实真实的记录，是近乎手术刀般一刀一刀血淋淋的剖析，那似乎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都难以直视的。但正因为它真实，才更是涤荡人心，我想这也是曹雪芹所难以拒绝《金瓶梅》的缘故。

因而在《牡丹亭》的浪漫与《红楼梦》的现实之间，有一座桥，李瓶儿，就是杜丽娘和林黛玉之间的桥梁。

也就是说，在《红楼梦》的后四十回中，尽管林黛玉病逝了，但林黛玉一直以托梦的方式与贾宝玉有着，人鬼情未了的爱情纠葛。以至宝玉奉命与宝钗完婚后，仍然割舍不了他与黛玉的这段情缘，而最终离家出走，让宝钗独守空房，过上“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的寡居生活。

而林黛玉这样托梦贾宝玉，是否更符合脂批《离魂》“伏林黛玉之死”的要义呢？您品，您细品。

大概就是这些吧。

这四出戏，就小的剧目来讲，前三出似乎是热闹欢喜的，但其中都隐藏着悲情的杀身之祸。最后一出其本身就是亡人悲剧，但戏剧的大结局又是破镜重圆的欢喜。

或许元春点这四出戏，是有着与秦可卿一样的良苦用心的，那就是，在为贾家敲响警钟。你看着是喜的一段，可能是悲的结局；你看着是悲的一段，可能是喜的结局。显然元妃省亲时，正是贾家烈火烹油的巅峰时刻，但时运的轮转是不会停歇的，所谓泰极生否，好到头了，事态就要向坏的一边慢慢发展了。

而这，是需要更高视角的瞭望的，只有跳出其中，或许，才能，参悟。

云解红楼

***文中 引用、加重文字 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96版《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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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