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道心（上）
（28）
“怎么可能会来不了，她可能有事走不开，我们再等等……”不知为何，当听到大师兄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很不舒服，所以我的语气便有些恼怒。
大师兄不以为然，伸手摸着我的头，说：“可是你已经等了半个月了呀！”
我不死心，看着长街的尽头：“反正我们也不急，再……再等等……”
“但师父希望你快回去。”
我撇嘴：“当初赶我下山的是他，现在要我回去也是他，他到底要干嘛……”
大师兄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
二师兄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起“还不是想你了，什么都别说了，走吧！”
二师兄体格雄壮，我在他的怀抱里，竟是无能为力，动不得一丝一毫。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有些不好的事发生了，而他们正隐瞒着我。
就这样我在两位师兄的强制下，被带离了剑南道。
也就是在离开剑南道后的那段时间，师兄他们的言行举止越来越不同寻常，几乎可以说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虽说这算不得什么，可若是他们一路上都挑着人迹罕至，荒野穷乡的路线来走，那就不得不让人心忧。
终于，在离开剑南道后的第二十天，第一次发生了意外。
（29）
那天天气很冷，风夹着雪沫子在空中盘旋着，天地一片素裹。
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那个人手里有一把黑色的琴，只怕我是看不出他的。
他就像荡漾的雪花般，寻常的出现在道路的中央。
但正因为如此，却偏偏又变得不寻常。
“前方的可是龙虎山的天师？”
这是那个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定睛细看，那人一身儒雅，白衣如雪，白发亦如雪。
“阁下认错人了，我们只是无名道观的道士。”大师兄抱拳说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在下商角，听闻龙虎山天师下山，也来领教。”
看来对方是有目的而来。
那人此时屈膝悬空而坐，想来定非凡夫俗子。
大师兄带着我们向前走去，依旧说道“阁下认错人了。”
话语间，大师兄手中已夹着一道符文。
呼号的冬风里，一声琴音恰时而起。
雪花随后更碎。
大师兄手中符文也在同时引燃，丝丝烟火蒸腾摇晃。
不等那符文燃尽，师兄左手突然再次出现一道浅色符纸，骤出骤燃。
“你们先走！”
大师兄话音刚起，二师兄立刻抱着我飞快远离。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我望着与敌相对的大师兄，内心一阵担忧。
二师兄猜到了我的心思，望着前方，兀自飞奔，说道。：“放心，虽说商角成名多年，不过南陈灭国之后，于武道一途，他就不曾前进过，师兄可以应付。”
我趴在二师兄背上，一时无言。
大魏建国之前，商朝末年，群雄逐鹿，南方门阀李仙霸率雄兵五十万，据长江天堑自立为王，国号陈。
那是北魏南陈，两国对峙，数年之久。
而商角，便是南陈帝主，李仙霸的御用琴师，听说两人相交莫逆。
只是，后来南陈灭国，李仙霸战死之后，世间便没了商角的消息。
可是今日为何，他却在此出现？
（30）
大师兄与商角一战的胜负，在三天之后传遍大魏江湖，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对此不厌其烦的涛涛演说，便是那一站的的东风。
那站师兄与商角对战一天一夜，从林荫山道，一直打到高耸云峰，方圆数里，寸草不留。
直到，以大师兄险胜告终。
那时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不已。
师兄被师父断定为当世符箓第一人，商角在上一代的江湖则是外家扛鼎的存在，两人的那一战最后师兄胜出，不得不让人惊叹。
不过惊叹归惊叹，我依旧担心的师兄的安危。
既然说是险胜，那么就说明师兄也吃了不小的亏，若是就此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二师兄不知为何，却阻止了我。
他说：大师兄骄傲无双，若是此时让我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一定比死还难受。
我说：可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
二师兄则说，大师兄有九符在手，自会安然无事。
我顿时无言。
二师兄说的九符我是知道的。
那便是道家的九字真言里暗藏的九道天机气运，若是有人能够运用得当，便可替天行道。
于是，我便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大师兄安然无恙。
（31）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江湖似乎都在与龙虎山为敌。
当再次启程之后，一路上总会出现不胜枚举的人前来挑战。
山南道三大门派的苟仲文，贺云翔，柯南山……
江南道赫赫有名的外家高手唐诗逸，钟山岳，楚通玄……
甚至，还有上一代江湖的内家高手，曾是南陈镇北将军，拥有金刚不败之称高危楼……
我完全无法想象，为何突然之间，会出现这么多的挑战者，二师兄更是因此身受重伤。
一直到回到了龙虎山。
那天师父站在山门前，看着我，眼神郑重的说：“从今日起，你入后山关心崖，不得批准，便不得出来。”
我不服，问为什么？
师父只是浮尘一挥，我便口吐鲜血，再难言语。
（32）
十日之后，大师兄回到了龙虎山，第一次来关心崖看我。
那时他憔悴不堪，面色苍白。
我察觉的出来，师兄已经是一个凡人了。
“为什么？”
我出言问道。
师兄站在洞外，席地而坐：“天机不可泄露。”
“就算是死吗？”
师兄道：“人活一世，谁能不死，都由天定。”
我摇头：“既然只活一世，便由不得天。”
或许是这一句有藐视苍天之嫌，忽然洞外雷鸣电闪，振聋发聩。
师兄坐在那里，面色难看，欲言又止，复又言：“五日前南陈旧部死灰复燃，如今已然占据岭南道，和大半江南道，皇帝下旨，要你人头落地。师父以人头担保，才换的你此刻无恙。”
我隐隐知道了什么，但依旧不敢相信：“此事与我何关？与师父又有何关？”
大师兄说道：你可知此次动乱谁是领头者？
我摇头。
师兄手指南方道：“是五仙教。”
他看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声的冲我喊道：“那个你日思夜想的苗族少女就是五仙教的圣女而你就是南陈太子李仙霸的儿子！”
我当场震惊，立在原地，脑内如有惊雷。炸响。
“不可能！”
“当然可能，当初师父就是在南陈帝都救下的你，如今皇帝已然知晓，下旨要你人头，师父……”
大师兄突然停下话语，良久之后才哽咽说道：“师父当场以死谢罪，只求皇帝放你一马！”
“只求皇帝放我一马？”
我龙虎山为皇家鞠躬尽瘁，以道家无上气运为其孕育，蓄养龙脉。到最后，却是因为我，把它逼向了绝路？
我不知道师兄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我只知道，那个对我恩重如山的师父已经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