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流年（22）

从医院出来，已进黄昏。夕阳像被打翻的葡萄酒，洒满天边。清风习习，蛙声阵阵。远处的山峦、树木、村庄，在夕阳下像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

从我家到医院，只有绵长的羊肠小路，妈妈谢绝了任医生继续骑车送我的决定，背着我慢慢朝家走去。

我趴在妈妈温暖的背上，幸福得像要飞起来。很久没有享受到这么甜美的时刻，我忍不住贪婪地俯在妈妈身上，用鼻子死劲嗅着妈妈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时不时拿嘴拱拱妈妈的后颈窝，痒得妈妈的后背绷得紧紧的、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却愉快地笑出了声。

妈妈嗔怪地说：“死丫头，再捣蛋我就把你扔在地上自己走。”我吐了吐舌头，朝小虎做了个鬼脸，小虎笑嘻嘻地用手指在脸上刮着，做出羞羞的动作。

走了一半的时候，妈妈累了，就把我放到地上，我们仨坐在田埂上休息。

正在这时，我们忽然看到任医生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妈妈赶紧站起来说：“任医生，你这是去哪儿呢？”

任医生微笑着说：“去你塆杨支书家，他老婆病了。”

妈妈“哦”了一下，没有说话。

任医生把药箱递给妈妈说：“你帮我背一下药箱，我来背小棉。”

妈妈推辞说：“不用了，我背得动。”

我却惊慌地说：“不用你背，我自己可以走了。”说着我就站起来，大踏步向前走去。其实我腿上的伤并无大碍，我只是贪恋妈妈温暖的脊背而已。

我和小虎跟在他们身后，一蹦一跳地走着。时不时扯下路边的狗尾巴草，你挠我一个痒痒，我挠你一个痒痒，笑声像一串串风铃，叮当在风中。

妈妈和任医生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听到我和小虎欢快的笑声，任医生忽然扭过头看着我们说：“唐秀莲，我突然发现我很羡慕你儿女双全。”

妈妈笑看着我和小虎说：“那你赶紧加油生呗。”

任医生明亮的眼睛忽然暗淡下去，低低地说：“这也许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当年不该用手段谋取了医生的职位，如果凭能力，你才应该是医生，所以老天惩罚我结婚十多年了，还没有孩子。”

妈妈沉默了一下说：“你还年轻，将来会有的。”

任医生说：“希望吧？秋叶的身体一直不好，虽然我是医生，却医不好她的病，唉……”

妈妈说：“要不你们先领养一个孩子，没准儿以后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任医生点点头说：“大家都这么说过，秋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想领养她哥的小儿子，我没有反对，可是她嫂子舍不得，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

妈妈理解地点点头说：“孩子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当然舍不得给别人。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任医生怅然地说：“我也快奔四的人了，身边没个孩子，的确太冷清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宁愿和你兑换。”

妈妈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换，我认命。”

夕阳映照在妈妈脸上，泛着柔和美丽的光芒，妈妈美得就像仙女，我和弟弟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