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素年锦时，枝头飞花。又是一个教师节，而我已经不当老师好多年了。有人说，当我们开始回忆，便注定已经走过了那段属于青春的日子。

        18岁是梦的年龄，我幻想着在充满爱的童心中，品尝那桃李满天下的幸福。然而，我失望了。那一年，毕业分配的形势很严峻，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和隐现在群山中的学校，我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面对的也是一群孩子，一个不成熟的大孩子面对的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工作的困难可想而知。更难受的是夜晚，陪伴我的是清凉的晚风和山泉的叮咚声，还有那吱吱呀呀的老鼠。为此，我苦恼、动摇、退却，变得异常懒惰，备课敷衍了事，上课照本宣科，下课后不是翻翻杂志、听听音乐，就是关门闭窗、蒙头大睡，一颗失意的心被打击得千疮百孔。

        记得有一个周末，因为要应付上级领导的抽查和听课，再加上大雨倾盆交通不便，我只好留在学校忙碌地准备着。快到中午的时候，几个学生跑到学校给我送菜，他们说“我们村没有饭馆，怕老师在学校没有菜吃，所以就从地里摘了些菜给您送来。”那一刻，看着地上摆放着的芥菜、花菜、白萝卜，再看看被雨水打湿的孩子们，我的心里有些酸涩。傍晚的时候，又来了几个学生，这回带来的不是生菜，而是热乎乎的荷包蛋、鸡肉汤、豆沙包。原来，孩子们把我留在学校的事情和家长说了，热情的家长煮好了饭菜，叫孩子们带过来给我当晚餐。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个小女孩坚持要留下来陪我过夜，她说“我已经和爸爸妈妈说好了，老师一个人在学校，会孤单会害怕，我不放心，要留下来陪老师一起睡。”多么体贴入微的学生、多么善解人意的家长，那个夜晚，尽管雨打瓦片噼哩啪啦，尽管虫咬床柱吱吱呀呀，但感动的弦始终把我揪得紧紧的、紧紧的。看看躺在身边的小女生，她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她的陪伴或许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但那一刻，因为有她的陪伴，我的心里装满了感激、温暖，还有反思过后对教育一如既往的热爱、信念！

        从此，我开始用自己最真诚的心，去爱这群我曾经不爱的孩子，去爱这块我曾经不爱的土地。而那村、那校、那些人，也给予我丰富的回报。每到茶季，村民们总会送上自家焙制的香茶，让我提神解忧；每到过节，家长们总会三番五次地邀请我去家里做客，让我感受节日喜庆。印象中，有个学生的奶奶在学校附近卖油饼，隔三差五地往我宿舍窗户里递油饼，一递就是五六块，这对于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来讲，已经是一笔不小的付出了。每当我得到这些甜蜜的回报时，在我的心灵深处，总会激起一种更深刻、更持久的快乐，那就是为人师者的满足、骄傲！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当一辈子的老师，结果为了爱情，我最终还是远走他乡弃教从企了。那个偏僻的村落呢？那间破旧的教室呢？那群纯真的孩子呢？他们也许都在，却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岁月的记忆总是短暂而又耐人寻味的，我一直在怀念，怀念的或许是那方洒满我全部激情的三尺讲台，或许是那群给予我无数感动的宝贝孩子，也或许只是校园里的一串铃声、教室里的一根粉笔、宿舍里的一张课程表……

        九年了，无数的人物和故事来来往往，太多的情绪和感慨起起伏伏。回首时，一帧帧鲜活的今天，走入昨天，渐行渐远，但粹取出的色彩，鲜艳依旧；品分出的滋味，鲜明如初。此刻，只想轻轻地对自己说一声：教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