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费尔南多.佩索阿的心灵诗意里

2023年5月8日星期一

最近读葡萄牙诗人、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和《我将宇宙随身携带》两本书，字里行间，用极简的文字表达隐密又丰富幻想的心声，潜沉于心灵深处的波涛，在作者心底暗流涌动，显得多么孤独，与众不同的丰富。在当代读者的内心，不知能荡起多少层共鸣的涟漪。

生活于不同时代、不同国度、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之中，总有一些灵魂是气味相投的。同样的敏感，同样的丰富，同样的孤寂，同样也曾做着与写作完全不一样的工作，时常彷徨、想象，感触生活点滴。同样会对着夜幕四合或破晓时分的天色，对着古老的同一片相似的天空，发呆、冥想，在心中和笔下生起对自然与虚无的触觉。内心的丰盈，向幻想与理想的边界伸去触角。

“体面和忙碌的单调，是所有单调中最为糟糕的一种……”，“在一个物质化的世界，无用就是有害……”，“看和听，是生活中唯一高尚的事。其他感官则是粗俗和平庸的。真正的贵族意味着从不触摸任何东西，永远不要靠得太近——这就是高贵……”，“希望是一种纯粹自由的感觉。明天、春天以及希望，统统是与情感诗意相联的词语，与心灵中的情感记忆相随……”，“有些人把他们不能实现的生活，变成一个伟大的梦。另一些人完全没有梦，连梦一下也做不到……”

    他的文字引领我重新提笔，去寻觅早前萌生而后又渐渐丢失的诗意，去琐碎生活中寻回冥想时分，一些词句不期然地流入意识里。

书桌前，从他文字的深邃遥远中浮想，向窗外的天空与大地，这片有限的视野里延展悠远永恒的意境。午餐后，楼下散步的空旷地带，五月的风已吹尽四月的清新花香，连续几日的雨水洗尽了落满一地的花瓣，空气里是清明安静的味道，像是在过渡，在蓄势，迎候六月将要到来的潮湿与闷热。

沿途进入视野里最多的生物，好像不是午后稀稀落落的行人，倒是不同品类的飞鸟在视野里尽情穿梭。一只黑鸟停在小区外围的摄像头上，一目了然地俯瞰大地动静，两条细细的鸟爪，与体型显得多少有些不对称，可见上天塑造鸟的比例与用意——飞翔的意义要大于站立。一对翅膀配给飞鸟，是天职的存在，也是命运的束缚，虽然人类多么渴望拥有这样的功力。一只小鸟大胆地走在我的前面，我想近距离观摩它的神态，又不愿打扰它偶尔停留的悠然，特意拉开与它相近的距离绕着走，它没有一惊一乍，专注用它的鸟喙衔住一根小枝在吐进吐出的玩耍。有两只头顶有一大片白色的不知是否叫白头翁的鸟儿，在一丛树枝间盘旋嬉戏，前方另两只体型稍大的黑鸟在一片灌木丛里发出一阵惊扰行人的扑腾，像是在斗殴，翅膀的威力形同人类拳脚夹击。它们的热闹，给本来静悄悄的林子增添了趣味，好像树林也说起了俏皮话。

散步时，眼光总会无所事事地落在不同的物上，眼睛派上的用场，有时也会让位于耳朵和感觉对步子的引领，向内环线寻幽或外环线探路，那么随性自然，率性而行，漫无目的。在这条此刻没有同行人的空旷里，我好像主宰了这条环行步道，眼光在树丛间，远远近近停留，又在花坛小径寻觅。池面伸出的几枝夏荷，卷曲的身形透露出时令的气息。想象，这时占了上风，自己成了它们中一员。

一辆婴儿车里探头探脑的小婴童的脸蛋与推着婴儿车的保姆，颇相像，朝夕相处的力量是深入肌理的可见，也许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有言行举止以及性情的耳濡目染，这要看他们的缘分深浅。我的眼神与小婴童的对视不经意地超过三秒，他探出身子的警视神情，一点不像婴儿，倒像一位警觉的老者。

我喜欢观察小婴儿的脸蛋，在他们探寻新世界的眼神里，有的显得稚嫩懵懂乖巧，像一个纯净的小天使；有的眼神刻着好像已经走过半生的经历，显得世故老成；有的深情里流淌着阅尽尘世的深沉，像一位心有所想的智者；有的好像自带使命而来，透出无法言语说的怅然。他们还不会言语，却在眼神里流淌出丰富的讯息，也许每一个小婴儿的灵魂里都住着一位成年人的影子，随着长大，慢慢地淡化，也漫漫地同化。

再回到书本，每篇短文都需要长久驻足沉思片刻，方能领会作者大意。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文字，适宜时常翻来读一读，而每一次读，可能都会与前一次的领会不太一样，萌生新的解读。他的文字有一种特异功能，能使读者受之牵引，拉开自身与现实的距离，内心与外界的距离，清醒与混沌的距离，在领略文字描述的作者心境和意境之外，去冥想的时空里，完成一次自我心境的重建与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