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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聂隐娘》:一部侯氏电影

2017-03-24  本文已影响383人  唐瞬

【摘要】侯孝贤的醉翁之意很明显,他要像之前曾经拍过的台湾故事、日本故事、法国故事、清末故事那样,拍一则地道的唐代故事,从达官贵族到黎民百姓,从庙堂侧栖到山野隐逸,从唐风绮丽到胡服骑射,从舞榭欢宴到津渡别离,从一衣一食到一瓦一屋,无死角地想象、琢磨、搭建、缔造,并自然生动、鲜活明朗地呈现出一个唐代世界里的日常风貌,还原这个时代里的山水气象、诗风意境、流动气韵和女子情爱。

电影剧照,来自网络

文/唐瞬

电影就应该在电影院观看。之前在网上看过几部侯孝贤的电影,谈不上什么好印象或坏印象,毕竟,这跟真正在电影院观看隔了好几层,无论是画质清晰度、亮度、对比度还是色彩饱和度、音响强度及观影氛围,都差强人意,而这次《刺客聂隐娘》,终于可以坐在电影院看一部侯孝贤的电影了。

《刺客聂隐娘》是一部典型的侯氏电影,也是他较为商业的电影。在拍摄前,他就说过要拍一部商业片。《刺客聂隐娘》可以理解为侯导的商业片。它具备大量的商业元素:三角恋情、宫廷谋杀、刺客决斗、妻夫木聪……尽管这里所谓的商业片,跟真正的好莱坞商业大片有着光年距离,但似乎让大家更好接近侯孝贤。

这里说“更好接近”,是指那些已经被侯孝贤电影美学熏陶过、已经熟谙侯氏电影影像艺术风格的观众,而那些口味混杂、嗜辛辣、好离奇、近艳情、迷戏剧性、恋特技打斗效果的观众,终究敌不过侯氏电影的长镜头、小津式机位拍摄、鲜少台词,以及大量留白。想看通俗故事的观众通常会因为在侯孝贤这里一无所得而大所失望,乃至气极败坏。

相对部分大所失望或气极败坏的观众,另一部分观众则表示惊讶:原来当下电影还可以这样拍。其实侯孝贤三十多年来一直在这样拍,只是我们延期到今天才在内地电影院相逢。

电影剧照,来自网络

侯孝贤对讲一则通俗故事没有兴趣,或者说讲故事从来不是他最大的兴趣。如果说《刺客聂隐娘》是讲述一则唐朝女刺客聂隐娘为何“不杀”藩主田季安的故事,那么,侯孝贤的第一兴趣是唐朝的日常生活;第二兴趣是人,聂隐娘、田季安及生活晚唐各阶层鲜活的人;第三兴趣才是故事。

从故事的角度来看,首先,这也不是一则难以理解的故事,毕竟有裴铏的唐传奇故事《聂隐娘》在前面兜底,大家心知肚明,这肯定是一则中国历史故事,一则古代武侠传奇;其次,有阿城、朱天文、谢海盟坐镇编剧,故事真要是有问题,那就是侯孝贤的醉翁之意了。

侯孝贤的醉翁之意很明显,他要像之前曾经拍过的台湾故事、日本故事、法国故事、清末故事那样,拍一则地道的唐代故事,从达官贵族到黎民百姓,从庙堂侧栖到山野隐逸,从唐风绮丽到胡服骑射,从舞榭欢宴到津渡别离,从一衣一食到一瓦一屋,无死角地想象、琢磨、搭建、缔造,并自然生动、鲜活明朗地呈现出一个唐代世界里的日常风貌,还原这个时代里的山水气象、诗风意境、流动气韵和女子情爱。

集晚唐美学之大成的《刺客聂隐娘》,满足大多数文艺青年对唐代的想象。这种想象以前是在《资治通鉴》《新唐书》这样厚重的史册中,在《全唐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这样隐逸的诗句里,在历史博物馆珍藏的《步辇图》《簪花仕女图》《虢国夫人游春图》这样传世的画作里,在《东坡题跋》“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这样绝妙的感慨中,但因为这些纸墨、书册、画卷里随处散发的干燥剂、樟脑丸、防霉防菌药的气味儿,使得他们对唐朝的想象被压制、被离散、被腐化。现在,受《刺客聂隐娘》鲜活气息、流动情绪、自然风俗的影响,他们似乎“重新发现”了唐代,更没有料想到“唐代”可以被影像还原得如此纯粹、庄严,如此惟妙、惟肖,似梦、似幻,由此,他们开始不惜血本、体力、笔墨,或重度、或深度、或过度地解释起这部侯氏电影来。

由此,这部侯氏电影变成了一个大容器,大家拼命往里面加塞自己的东西,拼命将这部电影演化成自己想象唐朝世界的一部分。这当然是侯孝贤导演乐意看到的。一部电影能够将一千多年前的如此遥远的日常生活拉得如此迫近,就像我们现代人日常生活的一面镜子,这多多少少会让那些本来就有感叹的人发出更多、更长、更重的感喟,电影里无处不在的留白时刻原来是为这些声音挺出空间来。熟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古典的侯导,真是“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电影剧照,来自网络

《刺客聂隐娘》当然什么都说了。不是用嘴巴说的,而是用表情诠释的。小说家写道:“每个人生活到了一定年纪,心里的表情都是长在脸上的。”影片中,每张克制、忍隐、淡然的表情背后,都隐藏着一段又刻骨又铭心的记忆,田季安如此,娘舅亦如是;嘉信公主如此,聂田氏亦如是;窈七如此,田元氏亦如是。侯导不喜欢过多对白、旁白、解说,讨厌说教,他把精力放在影像和影像、声音和声音、人物和人物的关系中。他将所有的潜台词,都放在演员的表情和动作中,长镜头的余味中,赋比兴的手法中。

侯导说,他不怎么看评论。他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到处都是口水话、奉承话,到处充斥解说、诠释,到处都是灌输和说教,这与他的影像风格及美学极其不匹配。但侯孝贤的电演却从来不缺好的评论及评论家,御用编剧朱天文一直是他电影美学最好的发言人,现在又多了一位谢海盟;法国电影评论家让-米歇尔·付东,几乎是他所有作品的铁杆粉丝;内地著名影评人、北京大学教授戴锦华,也扎扎实实研究过侯孝贤的作品集,并为此写过专论。而在内地公映《刺客聂隐娘》之后,好像每位文艺青年都想自发成为侯导电影的代言人。

众声喧哗,扑逆迷离。主演舒淇的声音耐人寻味:“只能说,宣传把这部片做的太高,让大家以为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传奇。其实是爱情故事加上一点点打架,一个很孤单的女子如此而已……”剖除万千影迷加塞在影评中的各式文艺情怀,这部电影不就是“爱情故事加上一点点打架”嘛,果真如此?

电影剧照,来自网络

毕竟舒淇是位率性绝顶的现代女子,她才这样不以为然!真正的影评家或许日后会将隐娘身上表现出来的现代性作为重要的研究课题之一,从学艺归来到远走新罗国,隐娘在一个以“三纲五常”为基本道德原则和行为规范的封建社会里,违师尊、抗父命、反朝权,远走他国异乡,寻找真实的自由和爱情,像极了古代的“娜拉”,这才是我认为她最厉害的地方!而这也是在“三纲五常”伦理规范下的嘉诚嘉信公主们,田元氏聂田氏们,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被隐娘想到、做到、尝到了。

这些观点,或者类似的观点,其实都不重要。侯导说了,看电影不需要做判断!最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可以坐在电影院看一部侯孝贤导演的电影了。欣赏它的人,会因为它是一部侯氏电影;不欣赏它的人,也会因为它是一部侯氏电影。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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