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被围困的草07
往事如烟皆空谈
只听见下人进来报说是方四先生来了!
李言景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运乐也笑着说:“爹爹,我去沏茶。”
说着,出了房门,只见一人生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书生模样,负手持一合扇,着一袭青色长褂,立于院中,咋一看如岩中修竹,此人正是方四。
方四见了李运乐,欢喜上前。李运乐退步一侧,低头说道:“方四先生来了,爹爹醒着,我与先生沏茶来。”方四也躬身细声说:“有劳了。”
李言景躺着,见方四进房,一手勉强支起身子,微笑说:“方四,进来坐。”
方四近前,见床前有一现成椅子,顺带坐下,问:“景叔,近日身体如何?”
“咳,还是老样子,上次你带来的方子,吃了几剂,感觉好些,近日,不知为何又无大效用,想来那药方也是治标不治本。”
“病去如抽丝,换了方子,许是病有反弹,再吃几剂,肯定会有所好转,您还须把心放宽些才好。”
“久病成医,自知我这病显然是个不治之症了,心如死灰,只盼着少受些折磨,可又牵挂家中儿女,不忍过去。”李言景说完,唉叹一声。
方四欲劝慰,李运乐端茶进来,嗔怪道:“爹爹,方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又说这些话来惹人心里难受。”又将茶杯双手递与方四。
方四道谢后,接过茶轻尝一口,放在桌上,不再言语。
李言景见方四无话,说道:“近日,你又去哪里说书唱戏去了,好些日子未曾来。”
方四答道:“南下了一阵子。”
李言景问:“哦?可曾去运道那里?”
“回来时去了,那时他正安顿商务,说是隔两日动身回来,想来这两日,他定会到家。”方四道。
“嗯。”
李运乐听见弟弟要到家,高兴万分,要与弟妹说去,交待一番,自行退出房间。
“你是几时到家的?”李言景说。
“前两三日就到家了,一直在油茶村作活。”
李言景素日知方四与他父亲一般,若不是亲友相邀,或逢节开戏,断不轻易开腔,平日里大多是以茶馆酒楼说书为生,于是疑色问道:“油茶村有亲?”
“倒不是亲,只是家父一生前好友,前不久他夫人去了,昨日才下的葬,我在他那里唱了两三日的戏。”
“原是如此。你父亲在时与我交好,常来找我说话。我如今这样,倒是时常念起他。识得他的人都说他是个聪慧之人且满怀才气,我却常玩笑说他是痴人。哪时我在家,他想起我时,便往我家来;哪时我南下生意时,他想起我来,竟诸事不顾,连夜赶去南边,只为和我喝一道酒,与我唱一回戏。”李言景笑道。
方四也说:“是啊!还记得我曾跟随一路南下,连夜奔袭,一日不曾停歇几个时辰,等到了南边,身上的盘缠用个精光。我道是找您有什么要紧事,谁知是为和您喝酒。走时,您要送盘缠给我们,他硬不肯要。您无奈之下,只好趁他醉时,偷偷塞钱他衣兜中。他醒来后,不记事,以为是自己说书得的钱,还大言对我说:你看看,李太白诗曰‘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你何苦愁路上没有盘缠。我又不敢挑明,只得应和他。”
“你为何不敢挑明?”李言景看着方四说。
“说明了,这一路,难免又得挨饿受冻了。”方四笑着说。
“哈哈!你倒是比你父亲晓事。”
方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问李言景是否口渴。
李言景轻摇头,叹说:“唉!可惜天妒英才,这么个重情重义之人,到底是寿命短了些。“
“命理皆有定数,父亲走在戏台上,也算命里注定,不枉费平生所好。结局尚好,无有遗恨。”
“只怪我那日不该邀他那一场戏,终是我害了他。如今,这十里八乡哪还找得出他这号人物,每回我想来,悔恨难当。”李言景摇着头,难过地说。
“父亲的病瞒着众人,连我也是不知的。现今事已过多年,空谈一回罢了,您老就不必自责了,养好身子,要讲些趣事方好。”
“此话在理,回望去日皆成空。幸而他有你这么位好儿子,继承父业,虽比不得他,但无论模样、本事也有他个八九分。”
方四忙推辞不敢当。
“景爷这是和谁聊着呢?不知道我来的合不合时宜?”这边话音刚落,只听见院里又来一人。
李言景听音,已识出此人,笑道:“我刚说你父亲是个痴人,这下子倒来了个真真的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