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和肉夹馍

2019-06-07  本文已影响0人  望京詹姆士

这个时候,高考的考生们马上就要开始写作文了。作文其实只在语文考试中占有少部分分数比例,但因为中国科举制度的传统,作文在现代仍然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因此每年的作文题目,都是高考那两天的热议话题。

现在写字量大了,不觉得写作文是什么事儿。我从小开始,写字就快,但现在回去看,整个学生时代的字都干瘪得很。当然,也有特例。比如高二学工的时候就起哄和同学们一起针对校办厂工友们干了一把“罢工”,然后我迅速把那过程写成了“纪实文学”“散发”、“传播”,让文字有了现实意义。那是我觉得文字可以产生力量的一次。

在考生们写作文的时候,我也想把脑海里回忆了许久的一段留到纸上。那是大约二十五年前的一段回忆,年龄正好是现在的一半。

我毕业后第一个单位的地点是在新源南路的京城大厦,那是北京九十年代里的三座高层大厦之一。我家住南城,每天早上骑车20分钟到方庄的班车站,然后从那再坐四十分钟班车到京城。

京城坐落在那个十字路口的西南角,路东是华都饭店,斜对面是一个平价饭馆。之所以说平价,是因为那里请客不够档次,我上班时候从没在那里见有谁请过客。

我的早点自小到大都是胡噜一口得了,从来没认真过。上班后也是。不记得是哪天哪月了,我下了班车去那个饭馆门口找早点,发现了一种我此前没见过、没吃过的食物。

那摊子不大,应该是从背后的饭馆租赁出来的一小块面积。摊主是一个小伙子,安徽口音。之所以我对那个口音很熟,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几乎每个月都得去贵池、青阳、安庆一带。小伙子很利索,会从一口盖着锅盖、汤还翻滚的锅里取出一块肥瘦相宜的五花儿,然后放到菜墩儿上,拿起一把刀面硕大的菜刀,上下翻飞地剁起来。

我最喜欢看他剁肉了,刀起刀落,干净利落。肉在刀下,烂却不碎。太碎了口感就没了,这是我后来再也没有找回过的感觉。剁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会拿出几根青绿的辣椒,咔咔咔地剁到肉里去,最后再从锅里㖞一勺儿肉汤,淋到肉和辣椒上。这时候看那个菜墩上,肉汤的酱色、脂肪的白色、瘦肉的浅棕色、辣椒的翠绿色浑然和谐在一起,香味扑鼻,排着队的一色人等几乎无一例外地目不转睛,嘴里控制着口水。

此时就是那个火烧出场的时候了,叫火烧是北京的习惯。那个巴掌大的面饼是饼铛里还是炉子里烙的我倒没关心过。只是他取出来的时候,那个火烧一定是热乎的。同样是拿那把大刀,把火烧按在菜墩子上,右手平着拿刀,那么一镟,火烧就切开了四分之三,这时候再拿刀的前部当铲子“铲起”墩子上备好的肉和辣椒,“塞”(sei,1声)到切开的火烧中,然后放到塑料袋里,递给食客。我每次都要两个,四块钱。往往拿着边走边吃,还没走过马路上电梯,这俩美味就进了肚儿了。

最开始听他讲肉夹馍的名字时我总以为是因为安徽方言的原因把主语和宾语弄反了。直到后来和陕西朋友核实过才明白这几个字的历史渊源。我后来在北京的陕西馆子和西安的名馆子都试图再找回那个刻在脑子里的味道,可惜再也没有过。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饼子,再没吃到过那么不软不硬、不凉不烫的。技术有多复杂吗?没有,只是再没见过那么上心去烙那个饼的,就这么简单。

我在那个摊子定点吃早点吃了很久,后来发现摊子上的菜墩子多了几个,人也多了,后来小伙子就不自己做了,再后来就见不到了,好像是他把背后的饭馆整个盘了下来。他给我最后留下的记忆是发型也变了,是个老板了。我什么时候开始终止的肉夹馍早饭记不清了。但那个味道,永远挥之不去。

今天高考的年轻人们有的会心如所愿意得志满,有的会小遇挫折曲线向前。人很怕往回看,一看就觉得时间快。几十年前去高考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能考上什么,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过。后来兜兜转转走上了这条路,家里二老都是教师,没有任何资源,也没有钱,走着走着也就有了一家子的衣食安稳。所以,偶尔想起那个把肉夹馍带到我生活里的安徽小伙子都很亲切,因为我们的经历并无不同。

很想找一张压题的图片,但没有一张是我回忆中的那个肉夹馍。就让这段端午节的别样回忆无图吧。味道是用于回味的,并不止于彼时彼刻的品味。有味道的食物才好,有味道的日子才好,有味道的生命,才好。

己亥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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