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古风】古玩夜话(48)
第四十七章 怒金刚（中）
“和尚除妖，是因为妖怪祸害了百姓啊，如果所有妖怪都像你一样呆呆傻傻，还胆小如鼠的话，和尚才不会浪费时间去除掉呢！另外，什么刚刚修炼成人形，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像是人形吗？先把你的猫耳朵和猫尾巴藏起来再说吧！”释怀仿佛很享受和小姑娘打嘴仗的感觉。在无心寺时间久了，他从来都没有过这么轻松愉悦的感觉。看到小丫头被他气得脸色通红，扁着嘴不想理他，他心里却很是开心：“说了半天，小猫咪，你叫什么啊？”
“我叫阿狸。”翻了个白眼，小姑娘还是说出了名字。
释怀哈哈一笑：“阿狸？那不是狐狸的名字吗？你为什么不叫阿猫呢？”
“我是狸猫！狸猫！我叫阿狸怎么了？要你管，讨厌的臭和尚！”阿狸果然还是太年轻，就连一句骂人的话都不会说，最严重的不过是一句臭和尚罢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磨嘴皮子了，我要回去了。”释怀挥挥手：“丫头，你回去吧，没事少来林子边上，外面的人可没有和我这么宽宏大量的，肯定要抓住你，剥了你的皮！”
阿狸瑟缩了一下：“臭和尚，少吓唬我，不理你了，我走了。”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仍然转身就跑，生怕真的被抓住。
回到无心寺，老和尚问释怀经过，释怀只是说，林中有个小妖怪，不过刚刚化形，没有害人的能力，所以也就没有去管。想到自己和阿狸的对话，他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那个小妖怪真有意思。
老和尚笑了笑：“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你做的对。方才我还在担忧，怕你不分是非曲直便将妖怪抓住，如今你自己已经悟到了慈悲二字，此乃大兴。”
释怀点头称是，没错，除妖是因为妖威胁到了人，而那些对人类没有丝毫危害的小妖怪，他们何必要除去呢？
“是啊，师傅，徒儿看来，世间万物皆有存活的权利，只要是善非恶，我们就应该去包容。”
“说得好！释怀，我问你，人善妖恶，我们自当除妖；可若人恶妖善呢？要知道，我们不能除去人啊！”老和尚听了释怀的话，怔了片刻，然后问道。
“若是人恶妖善，那么，我们可以救妖！”
“徒儿啊，你要明白，在人的心里，妖就是妖，没有什么善恶之分。他们认为，只要是妖怪，我们就应当杀掉他们，若是我们不杀，那么我们就是妖的帮凶，应当和妖一道被除去。若是真的闹到如此地步，你是救也不救？”
释怀不明白，为什么今日师傅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回答：“我不愿负人，可是也不能为了人而欺妖，在我的心中，没有人和妖，只有善和恶。”
老和尚拊掌：“乖徒儿啊，你比为师强太多了……”
释怀连称不敢，老和尚却摇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慧根与年龄无关，若是为师像你一般大时，能有你这样的悟性，也不至于苦守无心寺百年，依然想不通透。”
当百姓再到无心寺要说法的时候，老住持告诉他们，林中并无危险，无需多虑。那些人明显对此不大满意，但是因为这么些年来，老和尚的威望很高，所以他们也并没有说什么，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释怀以为，这件事情，会平静地过去，但是他错了。
那日，他正在院中习武，两个小师弟急急忙忙从寺门外跑回来：“师兄，你知道吗？村里人自己把妖怪捉住了！”
释怀心中一惊，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天真可爱的脸。
老住持看着徒弟：“你是说不动他们的，人是最固执的，他们认为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徒儿还是那句话，没有人和妖之分，这世界上，只有善和恶。”
“他们只会将一切归结到他们以为的恶身上。若你去了，他们只会说，这个妖怪已经把你迷惑了，不仅连带你被恨上，连无辜的小妖身上，都会被他们再加上一层罪恶。”老和尚叹了口气：“当年的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老和尚用平缓的语气，讲述了他藏在心底百年的一个故事。
其实，百年之前，他四处云游，不过是在躲一个人，不，是躲一个妖。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电闪雷鸣，一只小白狐钻到了他的房间，他见其可怜，便没有赶走，又见其可爱，所以便抱在怀中。怎料，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而是已修炼成精的狐妖。因着那日它躲天雷受到了小和尚的保护，便赖在了小和尚身边，一只不肯离开。
它化形成为一个小女孩，总是跟在小和尚的后面，只有在人来的时候，才化作原形躲起来。当小和尚年幼的时候，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有一个玩伴总是好的。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让狐狸留在自己身边了。可是，无论他怎么苦口婆心地说教，狐狸就是不肯走，甚至撒娇耍赖，说除非杀了她，否则绝不离开。她笃定，小和尚既然救了她，就绝对不会伤她的性命。
长大成人之后，和尚越来越觉得，让狐狸留在自己的身边，不就是犯了戒律吗？和尚就应当不近女色的，可是这个狐狸，竟然也化成和他一般年纪的女孩，依然跟在他的左右。没有办法，他便悄悄地离开了。可是，他要躲的不是人，而是妖，哪里会如此轻轻松松呢？所以，无论他跑到哪里，都会看到狐狸跟在他身后。有时候，他也会举起手中的金刚降魔杵，吓唬她：“你若不离开，我便用这降魔杵收了你！”
她总是嘻嘻一笑：“收了我？好呀好呀，你收我做媳妇好了！”
“身为女子怎能说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不知羞耻？我又不是你们人类，我就是一只狐狸啊，既然喜欢你，当然要跟着你了。若是真的烦了，你就把降魔杵刺进我胸口好了，那样一了百了。”说着，她还会把胸一挺，有恃无恐的说道。或许，这些年的相伴，让她很信任这个小和尚。
最后，他又躲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方，狐狸自然也来了，他这次藏起来，硬着心肠不肯见她。她赌气地开始在人面前露面，吓唬他们，骚扰他们，让他们觉得闹妖精。她是个妖怪，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束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就不愿意去考虑那些人的感受。谁知道，人那么脆弱，虽然并非是本意，但是她一不小心，还是把一个人伤害了，那人由于惊吓过度，一病不起，然后便逝去了。她心中很是难受，她并没有什么愧疚之情，但她知道小和尚心地善良，他要是知道自己害了人，肯定会恨死自己的……说不定，他真的会杀了自己的……那么，她就再也不能跟在他身边了
狐狸慌乱之下，逃到了山林深处，再也不敢出来了……
惴惴不安地躲了几日，他果然进了林子，她追着他跑了那么多年，没想到，第一次换他追她，竟然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你杀了人？”
“若我说，我并不是故意的，你会不会信我？”狐狸忐忑地问道。
“我信你……”他缓缓地说道：“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你……那是一条人命……”
最终，他带着狐狸走出了林子，在他看来，既然是无心之举，那么自然应当求得原谅。可是，他还是想得过于单纯了，人们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妖怪就是妖怪，都是邪恶的，该死的。如果是一个人，无意中做了错事，那么，人们会原谅，但是，若是妖无意中做错了事，那么，便是有意而为之，无论如何解释，事实都没有人去相信。和尚的苦口婆心在人们的眼中，成了狡辩的借口，他们开始认为，和尚和妖怪本来就是一伙，他肯定是一个妖僧！
狐狸可以接受人们指责她，但是却很讨厌别人说和尚，所以本来选择在咒骂声中沉默的她，开始愤怒地反抗。这样，反而让人们更加躁动。他们甚至威胁和尚，要么杀了妖怪，要么和妖怪一起被烧死。
和尚无奈之下，带着狐狸又逃回了山林深处。
狐狸看着每日消沉的和尚，心中开始后悔，要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让和尚这么难过。出家人本就以慈悲为怀，小和尚当年连一只小狐狸都不忍心伤害，怎么能接受自己害人呢？
愤怒的人群开始搜寻山林，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和尚转头说道：“小狐狸，你快变成原形偷偷逃走吧，以后不要再伤人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否则，没有人会保护你了。”
“我走了，他们会烧死你的！”狐狸不肯离开：“他们说，如果不杀了我，你就是妖僧。小和尚，你看，人比妖更要坏，他们根本就不想了解事实的真相。我带你冲出去去吧，他们打不过我的！”
“你已经伤了人，难道还想要继续害人吗？即便世人对我有误解，我也不能伤害他们。”和尚很痛心狐狸的执迷不悟，她怎么还存有伤人的想法呢？也不能怪他迂腐，从小在寺庙中长大的他，心中只有维护与包容，没有任何伤害。
“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狐狸冲他喊道。这个小和尚一直都这么蠢，人们都要烧死他了，竟然还为了他们着想。
“那我便真的对你用金刚降魔杵了。”和尚清冷地说道：“你赶紧走，不要逼我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