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飞舞（一）

亲密无间是不对的，它不会让任何关系长久，不管什么人，都要记住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我一直想写一篇文章，名字就叫“杨花飞扬的五月”。我想用它来纪念那短暂的在你家的几天。

离你第一次邀我去你的新家过去一年之后，我忽然想起联系你，因为我想把你的狡兔三窟中的一窟——我上班的小镇上你新买的房子，作为我的一个秘密基地，以此来度过我为数不多的美妙的独处时光。比如，那个星期五的下午，工作只需要五点到六点一个小时，我可以在五点以前一直呆在无人打扰的地方，或者睡个天昏地暗，或者静静地读书写文。因为在单位里没有这么个安静之处，同事总是那么能闲话淡话；舍友也老爱喋喋不休。于是我在开车上班的途中，看着柏油路前方从我头顶迅速向后滑过的几横电线，几乎毫无疑虑地拨通了你的手机。你像往常一样，匆匆忙忙地接电话，匆匆忙忙地大声连名带姓地喊着我的名字，旁边还接二连三地传来超市里机器收银的报告声，这一切都给我一种时间上的紧迫感，生怕我的啰嗦会影响你经常挂在口头的“生意”、“挣钱”之类词语表达的意思。于是我简明扼要地说出了我的计划。如我所料，你慷慨大方，不拘小节，干干脆脆回答我“行呀！”然后告诉我小区所处的位置，一个什么银行的对面。对于银行，我所熟悉就是中国农业银行，因为我这一辈子一直仰赖这个机构过活。于是想当然在脑子里划定了那片区域。为了保险起见，我又问了一遍在银行对面还是和银行在一边，你回答说对面，很好找，进去就一幢楼，第一单元301，然后发过来一连串数字，我现在还记得:236790。后来我用这串数字自由出入你家好几天，现在想把它忘掉，但大脑好像故意和我作对，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牢。相反，我在我的旧家和新家轮换着住时，却总是忘了密码，需要认真想几遍，输入几次错的才能再次记起。

找那个地址并不简单。我开着我的白色小轿车，在工作间隙提前为中午的休息地点寻访探路，按着先入为主的脑海中划定的区域，来到农业银行对面的医院，大门东侧有个窄窄的胡同。我在路边停车——没有合适的位置，直接停在了一个工具车的后面。我匆匆跑进去，两边是整齐的红砖平房，右边又叉小巷，庭院深深，不知道深到几许。我茫然四顾，视线越过一排排的院墙，看到远处有几座高大的灰色居民楼参天耸立，但这一带并没有可以到达的入口。于是我又退出来，白车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抬起一只手抓抓头皮，皱着眉头，左顾右盼，瞻前顾后，最后又满面愁容地盯着我的车牌号。我走过来，他抬起头，与我的目光相遇。他嘟囔着“谁的车？”我急忙说着对不起，赶快上车挪开位置，等他把车开走，我才又安心地抢占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