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质贡梨

蛋白质贡梨

我认为在梨类水果中，贡梨是最好吃的一种。水多，脆甜，肉白晶莹，吃得越多，越是富于温柔与多情。既然我这么想，便于下班归途中买回了一提。

对于我的大胃，实在是一个难解的谜。

我一个那么勤于思考与丰富想象的脑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为何区区八十斤身躯，她就是能装得下海量的饭食。晚饭总是狼吞虎咽咽之，那即使两碗饭两盘子菜全都倒进肚里，末了擦擦嘴边之油，竟未觉肚皮鼓得像个球，那就意味着，还可以塞进一点汤水或是苹果香蕉，才不至于委屈那个谜之大胃的食量如牛。

只要我吃完主食，坐在桌边伸个懒腰，几秒钟光景，想吃水果或甜食的欲望又开始发烧。

现成的贡梨就摆在我眼睛轻瞄之处。

那梨子硕大得吓人，一个就足有一斤重了。我之所以故意挑这么大的梨，是想到，要吃就一次性吃过劲。因为那些个小个子的瘦家伙，根本打不开我的眼，估计吞到肚里，肚子角都塞不住，我又得重新挑一个，一来削皮烦琐，二来，时间又比较拥挤，何必自找麻烦？

梨子确实太大，我的手根本包不下，要削皮，我只得将梨身搁在砧板上。梨子皮都是相当硬实的，我费了好不一顿功夫才将梨皮削干净。虽然有点麻烦，但看着那莹白晶亮的梨子肉，琼浆玉液一般的梨子水，自手掌间摩擦，自指缝间流淌出来，我腮帮内包住的口水几乎要抵挡不住洪流这就破齿缝而喷溅出来。还好，没等口水破齿缝而出，我已将硕大的梨王将嘴巴堵住。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蛋白质贡梨

清凉，清甜，淡香，爽脆，轻咬一口，梨子水一个劲顺着下巴一条条往下坠。我估摸着我的吃相实在是不合文雅之味了，只得拿盘子接住，不然梨子水就要坠满一地。而一只手端着盘子，一只手拿着梨子，站在厨房的水池边，实在是两只胳膊和腰身都觉得酸楚和疲惫，索性又回到刚刚吃饭时屁股占用过的座位，一屁股坐上去，扒桌子旁边，这才越吃越够劲，越吃越觉津津有味。

本是嘎吱嘎吱脆响，本是甜水蜜汁一个劲往喉咙管里流淌，突然……

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硌在我舌苔上，我现在回首，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味道是苦的涩的，味道还是腥的，臭的！

果肉本是甜的爽的，再咬一口，却是烂的，软的，不仅烂的，软的，我还能感觉那软乎乎的东西在我舌苔上蠕动。

我扒手上一看，我吐盘子里一瞄，贡梨的中央部分已经烂了，成了黑心，我吐盘子里那一部分，不仅烂心到严重，竟还有细白的小虫子在缓缓地蠕动。

霎时一阵恶心恐怖涌上心头，我不仅觉得头皮发麻，我还觉得舌头在遭受火烤。这一刻，我再也没有食欲，再也没有兴趣，我的舌头火辣辣，我一个头比两个头还要大，我拼命地往外吐，把口水和残渣全部吐出来。我浑身都燥热，急不可耐，想象那蛋白质小虫在我的口腔里，直恶心到我脸色煞白。吐，再吐，继续不要命地吐，吐得我五脏六腑俱焚，吐得我眼泪一个劲滴下来。但似乎永远都吐不干净，恨不能再将手指都伸进喉咙管里，再将刚刚吃进去的梨渣一点点全都抠出来，直到在梨肉残渣里找出那条已奄奄一息的小白虫，不然，我死也无法释怀。

我吐出来了吗？没有。

它已经被我吞到食管里，再旅行到胃里，这会儿可能已经渡船上了党中央，进了大肠和小肠，我已经鞭长莫及追凶无门，于是，只得胀红着脸，坐在床边出神。

蛋白质贡梨，原来竟是这样的神乎其神。

下次还吃吗？

下次吃之前，我一定削好皮，切成薄片，一片片整整齐齐摆满一小盆，我把它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时，谅那蛋白质小虫无处藏身，投胎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