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代喧哗的赞美声,其价值很低
(这一篇是我非常喜欢的,希望大家也同样地喜欢,您一定会受益匪浅。)
好久没来分享叔本华了,想看的书,想写的字太多,时间太不够用,顾此失彼。所以,只能一切慢慢来,否则会产生焦虑感。原本读书就是为了精神上的愉悦和思想上的收获,适得其反岂不得不偿失?
今天再读叔本华,心中强烈的感觉是什么呢?
我在书缝里留下了这句话:只要一拿起叔本华,其他的书就只能眼巴巴地躲在角落里,望尘莫及。叔本华,一个被他那个时代错过、却闪耀着无与伦比的钻石级价值的伟大的人。
今天分享的仍然和名声这个主题有关,算作对前文的进一步补充吧。
众所周知,作家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
但是,叔本华却如此说:“同时代喧哗的赞美声,其价值很低。”“对于我们凡夫俗子来说,名声和青春加在一起简直太奢侈了。”“具有价值的不是名声,而是藉以获得名声的东西。”
我们一起看看叔本华具体是如何说的吧。以下内容编辑整理于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韦启昌译本,括号内的文字是我自己肤浅的认识。
名声=价值?
名声只是某种外在显示。名声本质上是相对而言的, 它也只具备相对的价值。一旦其他人和享有名声者都是同一个样子,那名声也就不复存在了。
每个人都根据其自身本性而生存, 因此, 他首先是以自身的样子为了自己而活。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自身本性,不管其存在方式为何,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相比之下,他在别人头脑中的形象(即名声)是次要和枝节的东西。如果这个人的自身本性欠缺价值, 那他这个人也就欠缺价值。
除此之外,大众的头脑是可怜、凄凉的舞台。真正的幸福不可能在这里安家落户,只有虚幻不实的幸福才会在这里栖身。
从幸福学的角度看,名声只是喂养我们的骄傲和虚荣心的异常稀罕、昂贵的食物; 除此之外, 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因此,有些人的名声并不副实,而另外一些人做出了非凡贡献却有可能欠缺名声。所以莱辛说得很聪明: “一些人声名显赫, 另外的一些人却理应声名显赫。”
如果一个人是否具备价值只能取决于这个人在别人的眼中所呈现的样子, 那这样的生存将是悲惨的。
如果一个英雄或者天才所具有的价值真的只在于他所拥有的名声,亦即在于他人对他的首肯, 那么, 他的一生就确实够悲惨的了。
伟大的心和伟大的头脑所具备的价值和幸福全在于它们的自身。具有价值的不是名声,而是藉以获得名声的东西——它才是实在的,而以此获得名声只是一种偶然意外而已。
同时代喧哗的赞美声,其价值很低
但是,按照一般的规律, 常人缺乏独立判断, 尤其缺乏欣赏高级别和高难度的成就的能力, 所以, 人们就总是听从他人的权威。
高级别的赞美纯粹建立在称赞者的诚信之上, 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这样的情形。因此,对于那些深思的人来说,同时代喧哗的赞美声价值很低, 因为他们听到的不过是为数不多几个声音在引起回响罢了。
而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声音也不过是一时的产物。
如果一个小提琴手知道: 他的听众除了一两个以外,都是由聋子组成,这些聋子为了互相掩藏自己的缺陷,每当看到那例外的一两个人双手有所动作,就跟着热烈地鼓掌回应, 那么, 这个小提琴手还会为他的听众所给予的满堂掌声而高兴吗?
甚至当他终于知道, 那带头鼓掌的人经常被人行贿收买, 为那可怜的小提琴演奏者制造出最响亮的喝彩声!
利希腾贝格(德国启蒙学者,杰出的思想家、讽刺作家、政论家、物理学家)对此有过描述: “它由那些好友集团齐声宣扬, 然后得到了空洞的脑袋的回应……当将来有朝一日, 后人面对那些花花绿绿的言语大厦,还有逝去的时髦所留下的漂亮空壳, 以及死掉了的概念所占据的框架子,当他们敲门时竟发现一切全是空架子,里面甚至没有点滴的思想能够有信心地喊出: 请进来吧——这将沦为怎样的笑柄啊! ”
名声和青春加在一起简直太奢侈了
由此看出,一个时代的名声为何极少转化为身后的名声。
这就是为什么达兰(1717-1783,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启蒙思想家与哲学家)在其对文学殿堂的优美描写中指出: “文学殿堂里住满了死去的人,他们在生前并不曾住在里面; 这殿堂里面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位生存者, 但一旦他们死去, 他们就几乎全部被抛出殿堂。”
在这里顺便说上一句, 在一个人的生前就为他竖立纪念碑, 那就等于说: 我们不放心后世去评价他的价值(在这句话里,我为什么看到了几乎类似于毛姆的毒舌?)。
但如果一个人真能在生前就享受到延绵后世的名声, 那这种事情就绝少发生在他达致高龄之前(叔本华本人即如此)。所以,那些成名的人的肖像一般都表现着他们年老的模样,有着花白的头发, 因为那些肖像大多是成名以后才准备的。
但从幸福论的角度看,这又是绝对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我们凡夫俗子来说,名声和青春加在一起简直太奢侈了。我们生活这样地贫乏, 我们应该珍惜生活的赐予,把它们分开享用(这段话太绝了,慢慢来,不要想着及早成名啊,真的,青春还太稚嫩,一切需要厚积薄发才可以)。
在青春期,我们已经拥有足够的宝贵财富,并能以此得到快乐。但到了老年,当所有的快乐和欢娱犹如冬天的树木一样凋谢以后,名声之树就犹如冬青一般适时地抽芽长叶了。
我们也可以把名声比作冬梨——它们在夏天生长, 但在冬天供人享用。
到了老年,我们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安慰了: 我们把全部的青春力量都倾注到作品里面, 这些作品是不会随着我们一起老去的。
而后世的名声,其价值在于这一名声的实至名归, 这才是这种名声的唯一报酬。至于获取身后名声的作品是否也能博得作者同时代人的赞赏,则视其环境和运气,但这一点并不很重要。
利希腾贝格利希腾贝格(Lichtenberg, 1742-1799)
18世纪下半叶德国的启蒙学者,杰出的思想家、讽剌作家、政论家。
他深受康德、歌德、尼采、列夫·托尔斯泰、赫尔岑等几代哲学、文学大师的敬重和推崇。
歌德把利希腾贝格的作品比作指明问题所在的神奇魔杖。
托尔斯泰将他的《格言集》列入他那由“杰出作家的杰出思想”组成的《阅读范围》。
然而,直到二十世纪上半叶时,这位影响至巨的重要学者一直默默无闻,不见经传,知之者甚少。
托尔斯泰对此大为不平,他“搞不懂当代德国人何以会忽略了利希腾贝格,而醉心于尼采那种俏丽的小品”。
本文可以算作对前文《创作与名声》的一个最后补充吧。如果你喜欢,请来围观我的文集《叔本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