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易主丨第二百六十四章 人为天定
天下之道，非一人而合，非一人而裂
复康州看了云锦和凛笙半晌，直到亭子内似传来哭声，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琴箫原本正看着芜幽和非烟，却被他这一声叹息吸引回来，问道，“复大公子也有忧愁？”
“谁没有忧愁呢。你看？”他一指湖面，芜幽已经摘了纱帽。两人都被芜幽这一举动惊住，几乎同时屏住呼吸。
一见非烟被推回来，琴箫急忙上前将她接住。非烟醉得浑身瘫软，在琴箫怀里抽泣不止，一边含混说道，“她不是我师父……呜呜呜……琴箫姐……他是谁？他们怎么了？廖飞云说他们死了，你也说他们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
“果然人人都有忧愁。”复康州看着非烟不禁感慨，他又一看树上的芜幽，“连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也有忧愁。”
如雪从琴箫怀里接过非烟歉声道，“今日让二位见笑了。我先去安置他们，一会回来。”
二人望着如雪扶着非烟离开，互相对视一眼。
“哎哟，你的忧愁来了。”复康州一指抱着芜幽的尘潇幸灾乐祸道。
见琴箫看他的眼神聚上寒意，他一溜眼神笑道，“他又走了。”
琴箫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看来，你的毒都祛干净了。”她语气带上威胁。
复康州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我……我……”
“你什么？”琴箫向他凑近，笑容里似是藏了刀剑。
复康州的心怦怦直跳，慌忙道，“我听过落尘骨笛。”
琴箫忽然愣住，复康州这才喘了口气。只是琴箫捏得他胳膊生疼，“那，那个……先放手呗。”
琴箫平定一下情绪，将他胳膊一甩，问道，“你在哪里听过？”
“你打听那个干嘛？难道，也是觊觎那传说中的宝物？”
琴箫睨了他一眼，“少废话。”
复康州挠挠头，“我的意思是，你接近尘潇阁主是因为笛子？”
复康州自然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知道自己的猜测荒唐，但为求证琴箫对尘潇的真实心意他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琴箫目光平淡下来，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复公子惦记的是对岸，还是我的毒啊？”琴箫竟然猜透了他的心思，这让复康州有些脸红。
琴箫幻出冰魄银针在掌中崔出一朵冰莲，缓声道，“这冰莲绽放，冰寒刺骨，是运毒，封毒，克毒的最好利器。”冰莲在她手中逐渐化成冰水，她继续道，“但是，一旦谢了，就没了作用。”
复康州先是吃惊，随后向琴箫探了一下身子，第一次主动将脸凑到她眼前，眉眼温和，面色深沉，似是变了一个人。“冰莲有寒意，我也确实忌惮它的毒，可谁让我一眼万年，喜欢得不得了。如果它化了，刚好适合我这个玩世不恭的废材。我可以视若珍宝，让它重新绽放。”
面对复康州的逼人之势，琴箫不禁向后撤了一下身子，心中微微一动，一时间竟失了冷静，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在哪里听过落尘骨笛？”
“我忘了。”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真废材？”
“我说，我说，池瑶乐坊。”
……
尘潇再次回到亭子时，亭中只坐着复康州和齐峰峦。
“青璋掌事和琴箫掌针临时有事先走了。廖阁主把夫人也接走了。”齐峰峦一望亭下廊子中独自饮酒的燕小炳接着道，“我和小炳守着，你们都去休息吧。”他又看了一眼复康州。
尘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复康州便随着他一起向别院走去。
“尘潇阁主有心，不知您怎么知道我有难事，还特意让凛笙找我一趟呢？”
尘潇顿住脚步看向复康州，“祭祀典礼时，君行阁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想你会担心。以复家身份，这个时候与剪彤见面也难。我可以帮你。”
尘潇这么直白说出他的猜测，这将复康州惊出一身冷汗。果然是这件事。他心中暗叹这个人不仅法术了得，心思竟也缜密至此。结合祭祀典礼上他的寓言，复康州心中一阵惊惧。但愿自己最初的选择不会有错。
尘潇见他表情僵住，忙道，“你与剪彤私交不错。上次剪彤出事，我看你那么紧张，就断定，这次你也会担心她。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啊，没有。尘潇阁主心思如此细腻令人佩服。”复康州缓了一下神色，又随尘潇一起前行。
“你于我有恩，剪彤又于凌潇阁有恩，力所能及的，你也不必与我客气。”
“你这哪里的话。这大荒中，谁不知凌潇阁不与任何人攀交。能与尘潇阁主相识，是我的荣幸，也是悬壶轩的荣幸。还谈什么恩情。”
尘潇淡淡一笑，“一码归一码。”
“哎，君行阁的事虽有些棘手，不过凭剪彤与王朝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事。主上一时之气罢了，待事情平息君行阁自然会脱离危机。多谢尘潇阁主操心。”
“也好。”尘潇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休息了。”
“等一下。”复康州告辞刚要走，尘潇便唤住了他。
“还有事？”复康州疑惑道。
“剪彤和我说，复公子与她年少相识？”
复康州忽然愣住，他眯了一下眼睛笑道，“可以这么说。尘潇阁主问这个做什么？”
尘潇眼睛微微一亮，“剪彤在宫中长大。我又听说复公子久病多年不曾出门。而且，悬壶轩应该不能入宫。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怎么会年少相识。”
“哎，尘潇阁主也相信谣传？九州也有不少尘潇阁主的谣传。我是不信的。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如今九州瘟疫凌潇阁派出主力支援；战事军粮补给也是一手揽下；中原干旱，九禾廩控制物价又捐献余粮。能做出这些事的人，又岂能是传说中欺师灭祖，薄情寡义之辈呢？”
复康州故意将话题扯到尘潇身上，就更加暴露了他的掩饰。尘潇一笑，“凌潇阁所做的事，也非我一人能为。悬壶轩提前采集一批魅哭草，想必也是为疫病培育毒性相当的药材。危难之际，不曾抬高过药价，又在关键时刻主动运送军中药物。可见，复公子确实与传说中不太一样。”
“我们都是为了九州百姓殚精竭虑，想必也是同路中人，相识也是缘分。”复康州回以一笑。
“缘分由天定，也可能由人为。很多人都因本质相同而投缘，又因初衷迥异而陌路。所以，凌潇阁向来独行，只求不受任何牵绊，不违背本心。”
“本质相同的人，初心又会差到哪里去？你做事，还是太小心了。正所谓，抱团才能取暖。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尘潇轻轻点了点头。“复公子以后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可直说，无论如何我也得还了恩情。”
复康州寻思了一下，回道，“尘潇阁主果然重情重义。暂时不用。如果与凌潇阁交往，只能是恩情，那这份恩情先留着吧。”他对尘潇拱手一礼，便走了。
尘潇收了笑意。他之所以没有直截了当与复康州对峙他的身份，是因为顾及凛笙。他目前还不确定他是否对凛笙的身份知晓一二。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有些缘分，即使是人为，也是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