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值得

（《偏差之间》系列五）

枫城在春节的时候格外热闹，承担了国内一半的游客，大多慕名而来看看在二月还未落叶的枫树。陈柔靖在镇上的卫生所当医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归最原始的生活状态。

街道旁都是枫树，道路尽头有一大片枫叶林，也是全国闻名的景点区。正值春节，街道上热闹非凡，锣鼓喧天，摊贩量也是全年最高，充满了热闹的叫喊声。所有人都被红色包裹着，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快乐，一派祥和之气。

晚六点，陈柔靖从卫生所出来，回家时经过这条街。一路上的行人不绝，或快或慢的与她擦肩而过，有幸福的一家三口，也有带着父母共同出游的，当然更有小孩耍赖哭闹的。

幸福的样子大多相同，人群向北团聚，她向南找安宁，人和人的悲欢大抵就是这样了，都带着过往的经历擦肩而过。

经过一个摊贩时，有位老大爷堆着笑叫住陈柔靖： “小姑娘，来看看对联吧，还有出入平安符，我家的和别家不一样，特别灵。”她应声止步，看了一下案几上摆着的红，直莽莽的往人眼里撞，一阵生理不适涌进感觉神经，又犯病了。

“不用了，我对这些没什么执念，生死随缘就好。”老大爷的笑意没有减退，并不在乎普天同庆的佳节听到这样的话，反而加重笑意，带着历经岁月的沧桑： “等等吧，会遇见的。”

陈柔靖出于礼貌挤出了笑，说实话并不相信。

继续向前，和人群背道而驰的路。

“陈医生！”一道声音引她回头，指引她参与这不属于她的人间。

她下意识应声回头，看到了一个男人，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对面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走近她笑着说： “周遇京，你的病人。”他的脸很俊朗，如果让人猜测职业的话，会很快猜个八九不离十。

陈柔靖停在原地，想起来多月前发生的那场事故。即便很快回忆起，脸上也没有认出来的惊讶感： “嗯，你好。”

周遇京依旧笑着，动作有些不自然，语气中带着些搭话的羞涩： “你也来看枫叶林吗？”

“不是。”拒绝的很明显，连多说一句的余地都没有。

对面人也不恼，笑意更深： “一会儿有事吗？枫叶林这个时间最好看，一起去看看吧。”

陈柔靖犹豫，拒绝的话还在酝酿，突然听到对面有一句“走吧，毕竟全国这么大，遇见就是缘分。”

她点头了，也是，这次见面之后应该就不会再遇到了。

调转方向加入人流，一起并肩向前。陈柔靖先开口： “很好奇你怎么认出来的，我记得当时你还在昏迷。”天上在放烟花，她的音量太小，周遇京靠近她： “陈医生你说什么？”她笑着摇头，加大了音量： “没什么。”

看着她侧脸，周遇京浅笑，是啊，怎么认出来的？

她在路边施救，他当时还清醒，隐约看到她了；

她进病房的事情从别人的口中也知道一二；

最重要的是，他所在小分队当时执行医疗队护送任务，他们有过一眼的缘分。

当时他带着口罩，认不出很正常，慢慢来也挺好。刚刚他随人群往前走，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听到了一句话“没什么执念，生死随缘。”很奇怪，当时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

结果是她。

跟着陈柔靖，他们进了一个小二楼，房间很乱，蜘蛛网攀着屋檐密密麻麻的，脚一动就会有飞扬起的尘土。她没有解释，他也没有问。

上过楼梯，二楼是一个开放式的景观，能看到整个枫叶林的景观，甚至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几支。她还是没什么情绪： “下面人太多，这个位置刚刚好。”周遇京侧身看她侧脸，回想起她的那句话，其实多少有些奇怪。

他一直没应声，她正好一回头，双眸对视，天空的一瞬间被烟花染成五颜六色的，像是世界也在庆祝这场无声的缘分。

陈柔靖记起来了，这双眼睛！是护送医疗队黑车的领队人。

短暂迟疑之后，她突然看着他笑了： “你先记起的对吧？”他抿唇笑，双手抱肩： “平安归来就好。”

大家都是点到为止，各自是各自的人生课题，实在没必要赘述太多。

回去的路上，周遇京提出送她回家， “周遇京！”他们回头看，一个打扮大胆，妆容精致的女生正往这边走，一直盯着陈柔靖。

陈柔靖也回看她，女生走到他们身边，带着些质问的口气： “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很久。”语气有撒娇的意味。

陈柔靖转向周遇京： “你先忙吧。”说完就准备离开，本就是不会再见面的关系，缠上一些感情弯弯绕就太麻烦了。

周遇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旁边的女生笑眯眯的说： “看来我又帮忙了？”他无奈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周予静同学，你有男朋友的事情，我告诉爸妈了啊。”周予静撇嘴，小声嘟囔： “就知道拿爸妈压我，我都初中了。”

两人说说笑笑朝反方向走去，继续汇入人流，是万千普通幸福家庭的一个部分。

陈柔靖乘着路灯回到家里，啪一声开灯，扑面而来的孤寂感。开火煮了一壶茶，吃了几块点心，躺在床上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分外清冷，高高挂在上面遥望人间。果然还是睡不着，只能起来看看书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