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本色

昨天，因为孩子小姑的脚受伤了，我带着女儿去看望她，才又一次从一望无际的田地中经过。

天晴的很好，这几天温度飙升，已经是三十五六度的高温。一路上风驰电掣，大片的景色被我们甩在身后。路边的田地里大多是刚收割完的麦地，现在只留下脚脖深麦茬，满地都是黄黄的，很是壮观，我们边走边向远处眺望。

女儿忽然指着一处惊叹道：“妈，您看那是什么？”我放眼望去，原来是一排排打好的麦茬，被捆成了四四方方的小捆，一个挨着一个在麦茬地里散落着，像一个个鼓起的小山包。以前听说过麦茬打捆机，但是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一次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想起小时候，田地里的麦子割完后，麦茬会被一把火点燃，然后再种玉米大豆什么的。点麦茬的那段时间，天空中整天都是灰蒙蒙的，到处飞满了燃烧后的麦秸灰，有时候在外面吃饭，或许还会被落在碗里。

点麦茬时，站在村头随时可以看见那舔着的火苗呲呲叫着往前奔跑着。我们这些小孩子要离的远远的，有家里的大人拿着铁锹之类看守火苗，不能让它们蔓延到别人家的田地里。火苗一扭一扭的，一会儿的时间，一大块地的麦茬就被燃烧怡尽。

燃烧后的麦茬地很松软，走上去软绵绵。这时候的我们非常兴奋，跑着在地里找一些烧焦了的麦穗。燃烧后的麦穗光秃秃的，也黑乎乎的，看起来很丑。但是把它们放在掌心轻轻揉一揉，那些圆滚滚的麦粒就脱掉了黑衣裳，变成了金黄色。把麦粒放进嘴里，那焦焦的的麦子香就瞬间盈满口腔。我们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件事，常常把嘴都吃成了黑黑的。听说有的老人会拾些黑黑的麦穗回家打成面粉，然后就可以做成炒面，吃着特别香，这些我只是听说过，我家却没有这样做过。

后来国家不再允许燃烧秸秆，因为燃烧秸秆有很多危害。我总结一下是这样：第一，燃烧秸秆污染环境，黑乎乎的麦秸灰满天飞舞，的确对空气极为不利。第二，燃烧秸秆时可能会殃及别的作物。燃烧秸秆时，如果没有风还好，如果有风，那就很难控制住火势。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燃烧起来的火苗在风的驱使下，疯狂得不可想象。有的人家田里种的早玉米，已经齐腰深了，一场火或许就会被烧死大半。还有种的果树，棉花，一切绿色植物，都会因火的无情损毁许许多多，着实让人心疼。

第三，或许会酿成大祸。麦收有前有后。有的麦子成熟的早，麦子早早就收割完毕。有的麦子成熟的晚，就只有等到时候。性急的村民会抱着侥幸心里，以为地与地相隔遥远，只要防守好就可以早点点麦茬，早些播种。但大火雄起时，如果有风的光顾，那人的力量就显得微乎其微。滚滚的麦浪燃烧起来比人们常说的干柴烈火还要厉害无数倍。

那肆掠疯狂的火势我就见过一次，喷薄的火蛇犹如火山爆发，炙热的人就不敢进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忙碌了一年的收成付之火海，有人对着火海顿足捶胸，痛哭失声。那是一年的希望，那是许多家的口粮，火的无情让人特别忌惮。面对这样的大火，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挖出一块空地，用土去截断火的去处，让火苗蔓延不过去，这样才能避免造成更大面积的伤害。

那救火的场面也是沸腾的，无数个身影奔跑着，叫喊着，在那噼噼啪啪的火海边缘，人和火做着最终的较量。我还听说过因火发生的悲剧，有人曾经被活活烧死在麦地里。

不过，没有燃烧过得麦茬也很麻烦，特别是以前人力种植玉米大豆时，麦茬让种植变得很是费劲。相比没有燃烧过的田地，会多耗费人很大的力量。那时候点种玉米时，我们这些孩子就是首当其冲往地里放种子的人，这样可以节省劳力。但是在麦茬地里穿梭，不敢穿短裤裙子，不敢穿凉鞋，即使是穿着长裤子，布鞋子，脚脖裸露的娇嫩皮肤也被麦茬扎的惨不忍睹，这个时候我们一般都会闹意见，不再愿意随大人到田地里去了。因为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跟着到田地里栽种，大多是出于好奇才去的，如果受罪了，任谁也不愿意，最后被大人吼着骂着赶进田地里。

随着科技的进步，后来播种全部实行了机械化，小孩子们就再也不参与其中，少受了很多的罪。但想想现在的孩子整天面对着手机电脑时，我又想，这是不是也缺少了许多当年的童趣。

女儿问，他们打这些麦茬是为了燃烧吗？我心里一阵好笑，这就是我的二十岁的大妞，她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真是贫乏，与其燃烧何必再打捆，那不是多此一举吗？我想起那一天女儿问什么幼稚的问题时，我说她变成银环了，她随后又问我一句，银环是谁？呵呵，这也许就是代沟吧，那些年唱遍大江南北的戏曲《朝阳沟》，现在这些孩子都已经不知道了。这些麦茬可以造纸，可以做建筑材料，也可以加工成饲料，我对女儿解释道。女儿随口哦了一句，心思已经神游到了别处。

果然，一会儿女儿就兴高采烈的向我回忆起她小时候在老家，跟着奶奶在地里的一些事。因为那时间的我非常忙碌，女儿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直到六岁才来到我的身边。

女儿说，小时候她跟着奶奶把麦子摊到大路上，让过来过去的车碾压。跟着奶奶到大杨树下，铺一个席子，就在树下乘凉，树叶很密，风刮起来刷啦啦的响，比在电扇下还舒服……感叹女儿的记忆力那么好，那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她还记忆犹新。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看见前方尘土飞扬，那股尘嚣飞快地往前移动着，气势汹汹。这让我想起了西游记中妖怪出现出时那一幕，真有点神似。不过，这可不是妖怪出世，而是那一片的田地里的麦子正在收割。那飞滚蔓延的尘嚣，就是康麦因走过带起的狼烟，那片浓烟过后，就是农户幸福的丰收喜悦。

置身于田地间，我发现自己虽然很多年没有再在地里劳作过，但是对于土上的一切，我还是很有感情的，无论是碧油油的新苗，还是黄橙橙的丰收果实，还是沧桑了一地的秸秆，都让我感到亲切。

这也许就是我骨子里仍旧滚动着农民的血液，心里还遗留着纯朴的农民本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