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若夏
6月似乎再没有像这天般的闷热了——伴随刺眼阳光传来的热量、地表不断散发出燥热的温度,就连蝉也只剩下了声嘶力竭的低鸣。柔弱的风不仅无法带来些许凉意,反而只能感受到阵阵热浪。
浑身冒汗的我悄悄走出还没被打破寂静的校园,从门口的阴凉角落取出自行车,灵活的坐了上去并逐渐加快自己蹬车的速度。突然一个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却因阳光的方向而看不清她的长相。
“是她吧?!”我的心脏由于快速的骑行变得加速起来。“要,要怎么打招呼呢?”绝对是天气炎热的原因,我的脸颊似乎也有些发烫。
“文?”带有点老成的女音先一步叫住了我。
“吱——”原本就有点破旧的自行车由于我粗暴的刹车发出了抗议的嘶哑声。
“啊,是秘啊?”她似乎并没有察觉我有点慌乱的神情。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后面的课不上了么?”
“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家。”我挠了下头皮“话说…你不也是?”
“嘻嘻~”她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好似是被风吹过的银铃般的悦耳动听。
“……”
温度真的很高,不由让我感到恍惚,以至于遗漏了她之后的话语……
秘是初三时候转来的,在这个时点转来的插班生并不少见,大多都是学校为了提高自己的升学率而从周边选拔的优秀学生。但转到了我们这个非重点的班级就显有些令人好奇了,更让人觉得不解的是:她的成绩似乎也并不优异。她很漂亮,话却不多,有时迷离的眼神没有焦点的望向某处更为其增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神秘的美丽对青春期的我已经有了巨大的诱惑力,不由自主的注视她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又在某种机缘巧合下,我坐到了她的正前方,虽然少了注视的绝佳位置,但却也成了我们渐渐熟络的契机。
“哎,你知道么,其实我心脏上有点疾病。”有天,她带着事不关己般的语气对我说道。
“哦,是么……那还真不方便啊。”我愣了一下回答道。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好随意的样子!”她似乎有些不满,半闭着眼睛抱怨“不过也确实如你所说,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很不方便呢。”
或许,只是认为这是她随口说的玩笑话,又或许是认为她所指的心脏病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因此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继续的追问。直到有天体育课,她真的直直的倒在了操场的跑道上时,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三天后她又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到了我的后方。
“我不是给说过了么,我有心脏病的啊”她拨弄了下头发,带着那种事不关己的语气淡然对我说道。
“可,可我不知道居然会严重到昏倒的地步啊!” 我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对她说。
“喂喂,你把心脏病当成什么了”她无奈的耸耸肩“不过问题不大,要不我也不会在这里继续和你拌嘴了呀~”随后露出了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我哑然…..
至于她又一次倒在教室,我立马冲出教室狂奔向医务室,破门而入正在开会的校医办公室那件事也是后话了——嗯嗯,只是件可以被忽略不谈的小事而已。
不得不说,我在得到她的手机号后,打字速度变快了。并且是那种突飞猛进的进步。
她身边有个死党,是她在班上为数不多的好友,她总是带着一副恶作剧般的笑容调侃我
“我知道你喜欢秘不是么~男人就要勇敢点,积极争取啊!”
“没有啊,我们只是好朋友罢了。”我强装镇定。
“哎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机存她的联系人名字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的确,大写的M和大写的I,“MI”就是我存储的她的名字。“蜜?”“咪?”总之它被赋予了超过它字节的意义。
“那..你有喜欢的人么?”按下发送键,我重重的栽到了床上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想象可能收到的回复。
“没有啊,应该说,现在没这种想法。”短信回过来。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失落感窜上了心头,把手机撇到一旁,注视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下。
“那你呢?有喜欢的对象么?”
——今天看来是彻底没法写作业了。
“有,我不告诉你~~”
“小气鬼!”
之后的某一天,她的死党又在不厌其烦的调侃我。
“恩,我是喜欢她啊,没错。”我静静的说到,随后把脸转向了一边。即使没有看我也知道,那家伙瞪大了双眼惊讶不已
“怎么突然变这么坦率了!一定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嗯……谁知道呢?”我心里暗喜“赢了!!”
初三的日子很充实,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是有了双份的快乐,一起欣赏她拍的照片,一起交流喜欢的音乐,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还不时的互相调侃对方,这种藏在心里的小秘密在每当和她交流接触时就发酵出了令人兴奋和快乐的感情。
突然又感受到了闷热的天气和黏着的皮肤。
“文,文?你有听我说话么?”她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天气太热”我猛然从那种恍惚感中回过神来,使劲擦了擦眼睛
“我说啊,离考试只剩不到一个月了,我不太会来学校了,天这么热,在家里复习感觉更有效率些。”
“……说的也是,这种天气简直让人无法注意力集中嘛,在家里你也要加油啊,可别尽是偷懒了。”我坏笑着对她说。
“彼-此-彼-此-啊~”她刻意延长了每个字音用夸张的嘴型说到。
“好热啊…我先回去了,明天…....不,应该是改天见吧?”
“是呢…改天见”她是看出我有点犹豫的神情了么,因而表现的也有点支支唔唔,抿了下嘴,微微点头。
不管怎样,我希望这个改天的日子尽可能可以短一些。然而事实确实如她说的那样,她之后的出勤数可以用一只手数清,在这点上,我更希望自己长了六根手指。
“我们照张相吧,和你一个,我们两个人。”我着重了“两个”这个词。
在最后毕业那天,班级都在疯狂的拍照留念,短短三年的同学关系将要结束,至少想把思念以照片的形式保留下来。
“恩,照一张吧,机会很难得呢。”她也点了点头。
我们的照片也留下来了…应该算是留下来了。
“时光的河入海流,我们终于分头走”熟悉的歌声从遥远的彼方传入耳中,我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仿佛时间和空间的法则在这一瞬而失效,我是处于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猛然一惊,发现手中紧紧握着张有点发皱的照片,而面前是已经数年不见的好友,带着有些疑惑的表情望着我。
“然后呢,你和蜜最后怎么样了,后续呢?”她眨巴了下眼睛问道。
“我果然是处于现在…….吧?”看着好友更显迷惑的神情,我顿了一下“天气太热脑子有点懵了,自言自语而已,别见怪~”
说着我递出了那张照片。照片中,我和她站在中间,周围还站满了其他的同学,没错,这是一张集体照,那时候,大家以为是要照集体相而纷纷跑了过来。而照片中我的表情有点尴尬和无奈,与其他开心的同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我懂了”好友耸了耸肩。我轻声笑了一下,挠了下头皮,结局也正如她所想的,失去了联系的我们就犹如这张照片一样,充满了可惜和无奈。突然也想学学她那样,没有焦点的注视着某个地方,因为这样就知道,在她的视角,究竟能看到什么样的事物。
那个印象中最闷热的一天。我提前从学校出来,从阴凉的角落取出了我的自行车,推着它,慢慢的走出校门,前方有一个身影,因为光线角度的问题看不清她的长相。
“文?”还是有点老成的女音。明明这次想先开口的,还是被她抢了先。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
“秘,我啊…….”
原本懈怠的蝉鸣瞬间达到了高潮,盖过后续的话语。
这天真是个没有风却仍能感到一丝清凉的,印象中最闷热的一天。